”
“对,”沈长梦盯着他,嘴唇却轻勾,苦笑声沉闷而自嘲,“他体内重伤反复,已驾鹤西去。可我只用十年前事实讲话,对着观微,我不想以此再为他施压,故而只字未提。我这也算仁至义尽吧?不是吗?我仅仅只是想要个答案,仅此而已。竟就这么难吗?”
魏涯山沉默下来。沈长梦转头,目光投向渺远天空。半晌后他说:
“我记得少时我便同你说过,我这人胸无大志,所求不过清溪明月、知己二三。生在富贵家,长于山野中,有如此兄姐,遇到过你这样的朋友,就算正青春时死去,我也甘愿了。”
“可是,这条命总不遂我愿,我要的什么也没得到,我不想去求的却偏偏追在身后。这世间人本就当知晓,白华门沈长梦从来没有想过做这个掌门。可思来想去,无论如何说出口,都终将成为一个笑话。我无法让白华门重新恢复辉煌,那些孩子却总还对我心存幻想。白华门气数已尽,我命数已尽。我想不到我还有哪里能东山再起,我也值得同情,是吧?”
“……所以,魏掌门,你说这些,我能听得懂,但我只想问你一句。”
他缓缓抬眼,两人目光相接间,仿佛又回归数年年少,却早已物是人非,再无当年半分心绪。
“我说你帮着观微,是有私心在上,你认不认?”
“……”
“冠冕堂皇说了那么多,到底,只是因为那是你师弟,是不是?”
魏涯山闭上了眼睛。也许是为了逃避对面的眼神,也可能是为了不让某种特殊的情绪融于眼波,捕捉到他。窗外寒风细细,吹不皱眉头,落在指间也融成一滴雪,可落在心上便冻结了血液。沉默无声,冰凉彻骨,凝结中灼烧,冷冽中沸腾。春风徐徐而来,却被阻挡在三扇门外,停驻在山脚,至此徘徊永不上云端。
“没错。”
半晌后,魏涯山说。他睁开双眼,状似思索过后,却是毫不犹豫。
“我永远站在他这边。”
他凝望着面前的人。眼底一派平静,宛如一枚被冰冻的叶子,随着即将到来的早春在透骨严寒中无声跳动。眼神沉默而毫无波动,唯有一种轻微寒意,那是振鹭山千年不变的、渺远厚重的亘古寒风。
沈长梦长松一口气。他失望至极,却也如释重负。
“你承认了就好,”他笑了笑,低下头,“你承认你也有私心……就好。”
“我会即刻便带人下山,重返白华门,也算是将我丢下的摊子再拾掇起来。这是我该做的,在作出决定前我来问问你就好了。你当了这么多年掌门,一定比我懂。”
“但是你说的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代价。”
沈长梦站起身来,身形宛如一道柳叶随风飘落,一丝细细的绒毛自窗外吹进,落在肩头像一枚细雪。可他浑然未觉。
“此次回白华门,无论魔族是否毁约,我都不会再重结门下。若当年仅是因为个人恩怨导致白华门被血洗,这些无辜弟子便不要再白白丢了命去。故而我此去已有死志,若能活着回来,便也算是上天看我仇怨未报,堪堪垂怜。”
他冲魏涯山一抱拳,笑了一下:“告辞了。”
语罢,便拂袖离席,飘然而去。
骁澜殿陷入一片寂静。门口清泠钟声阵阵,如天际渺远回音。
魏涯山不言不语,始终坐于原地。眼睛盯着面前桌案,仿佛静待天光暗淡。直至残阳西垂,晚霞微皱,头顶传来沉沉窸窣声,寒风压塌枝头嫩芽,振鹭山又下了雪。他恍然而醒,抬眼看窗外,方不过半个钟头,却感觉自己似已在这里坐了千年。骁澜殿宽阔明亮,此时不曾点灯,墙上沉甸甸地曳出一条孤寂影子。那黑影憧憧,有如阵阵阴风,倏地覆盖了整个大堂,连带着头顶将至一轮残月,生出千条万条鬼手,沉沉向他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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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梦回白华门并非孤身一人。除了身遭那些心腹,还有个解淮。
解淮说话办事向来先以振鹭山的要求为先,而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