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枕席(5 / 5)

当夜柳轻绮头疼得睡不着觉,哎哟个不停,可怜巴巴地找他求助。方濯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搁在自己膝盖上,用手指抵住太阳穴,轻轻地揉着。

柳轻绮好像很满意。他头疼至极,眉头紧皱,但经由方师傅娴熟手法,也慢慢缓和不少。捏着捏着着,他便将手伸上去,摸索到方濯的手指,并且顺着上去抚摸他的手腕。方濯被他摸得一阵痒,笑着让他放手。柳轻绮冷汗还在冒,嘴巴却不停,笑嘻嘻地说:

“乖乖,贤内助,让我捏两下嘛。”

方濯挺吃他这一套的。但现在,他决定装作自己变成了无情无义之人:“你脑袋不疼了?”

柳轻绮道:“那还不怪你。脑袋里都装着你,在里头左蹦右跳的,叫人好难受。”

方濯一抿唇,耳朵便不由粉了一片。他偏过头,嘟囔着说:“以前怎么没见你会这么多甜言蜜语。”

柳轻绮再接再厉:“我心口也疼,你帮我揉揉。”

方濯当即便要将手抽走。但动作到底还是慢了半拍,柳轻绮一把钳住他的手腕,翻身而起,直直便冲着他的心脏摸去。方濯躲闪不及,骤然触碰到隔着一层衣物的温热肌肤,几乎是瞬间脸便红了起来。

他的心脏猛地向下一坠,如同卷着他从高崖一跃而下,铛啷啷地撞得胸口发麻。柳轻绮捏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去向自己的心脏周遭、胸口和颈间的纹理。最后,他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轻轻捏了捏手指。方濯只挣扎了一瞬,便感到有一股格外的烦躁从胸口毫无掩饰地喷薄而出。

他一把攥住柳轻绮的手,不让他再动作,一阵火烧般的燥热几乎让他坐不住。在他并没有意识到的时刻,他的呼吸已经变得十分滚烫,手指紧紧钳着柳轻绮的手腕,将它合于掌中,整个人陷入了一阵奇异的、恍惚如云的迷蒙。在他反应过来后,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他不能搞明白是自己靠近的还是柳轻绮凑上来的,但是他睁着眼,却仿佛在此刻才恢复视力。柳轻绮扶着他的肩膀,亲了上来,额头相抵,手指越握越紧。方濯听到他的声音伴随着喘息传来:

“你要吗?”

“什么?”

方濯抵住他的额头,感到口干舌燥。在凑近的刹那间,他突然嗅到柳轻绮身上一股从前从未发现过的气味。这味道让他意乱情迷,几乎是瞬间便陷入情爱的深沉泥沼中。他感到自己的喉咙不停地在吞咽着什么东西,上上下下抖个不停,却又好似卡住一根鱼刺,沉闷得无法呼吸。他分不清究竟是谁抱着谁,但最后他们完全缠在一起。方濯用双臂撑着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清昏黄烛火中柳轻绮鼻尖的一点小小的汗渍。

他俯低身子靠近他,耳边传来遥远的虫响或是蛙鸣的声音。方濯低声说:

“会后悔吗?”

柳轻绮道:“我也从不后悔。”

两人目光直直地对视,刹那间,方濯脑中嗡的一声鸣响。他迷迷糊糊地低下头,仿佛有一只手牵着他的命运让他动作。但实际上,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打开了扣锁,也是他用冰凉的手指抵到面前跳跃不歇的命途的动脉。那脆弱的血脉停在指尖突突跳着,昭示着鲜活而生动的生命依旧在寂寂回响,一股狂热的、火般的热烈燃烧着整具躯壳,使得烛影都像湿热的夏夜,仅被黎明前的一刻点燃了枯草,便在荒野燃起熊熊烈火。

灼热的、沸腾的,像一弯赤红的血色月亮。但当他俯下身,在夜色无声的阴影中抬眼时,昏沉的大脑却猝然间闪动了一丝可怕的清醒。宛如一根弦被拨动,急切地警告他要多加思索、不得冲动,可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了。灼烫的思绪如瓢泼大雨般将他浇了个透,让他不管不顾地一路奔向痛苦与快乐相交织的崭新未来。昏暗灯影中,一把枯草似的黑影泼洒到墙面。它紧紧攀附上房梁,仿佛发出警示,自时光中摸索到罪孽的钥匙。它旋入锁芯,咔嗒一声解了枷锁,门外的风冲破束缚吹透门里的惊惶,如孤独的回响在暗夜里没命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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