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张清隽脱尘的脸身处红尘中,显得分外违和。且什么顺风逆风,他都只喊“大!”,最后摇出来的点数加起来一回也没超过六。
赌,自然就要有筹码。最开始是银子,后来就是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衣服、发钗、剑、乃至于身体的掌控权。方濯一看柳轻绮都快把自己也输出去了,赶紧拦了他不让继续,柳轻绮醉不拉几得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依旧是魏涯山管着他呢,酒壮怂人胆,上去先给方濯脸上盖上一掌,粗声粗气地说:“出了门派也不能玩?少来管我!”
方濯欲哭无泪,把他连哄带骗地赶到角落里,背对着满室喧嚣乌烟瘴气,好声好气地说:“观微门主,修真界的标杆仙尊,不要堕入泥潭。”
柳轻绮凝望着他:“我不是。”
方濯忍不住心想,这人喝醉了倒竟然有点自知之明了,知道自己只会是仙尊里的糟粕,称不上标杆,却没曾想柳轻绮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观微门主!”
方濯一愣:“你是呀!”
“我不是!”柳轻绮一把推开他,“滚开!”
他陷入了一种极度狂欢的、虚妄幻境般的欢乐与奔放。以前从不做的事情,他一定要去做。曾经知道不好所以也刻意远离的,他粗暴地扯过来就往自己身上贴。整整三日方濯不知道他是否清醒过,他拦不住,只能看着他喝,看着他吐,看着他靠在墙边发呆,看着他抱着树、非当它是自己的佩剑,嘟嘟囔囔说个不停。第四日喝不下去了,喝得胃疼,抱着肚子坐在榻上一言不发。方濯端着热水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他倚靠在窗边,盖着一条毛毯,面色非常平静。凌乱的发丝下一双疲惫的眼微微垂着,听到他来,才转了头,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
方濯将盆放在桌上,浸了毛巾拧一拧,道:“醒了?”
“醒了,醒了,”柳轻绮揉揉眉心,轻咳两声,“唉,这两天实在混账,实在不像样。真是难为你了。”
方濯投了热毛巾,过来给他擦脸。听到这话顿了顿,坐在榻边将毛巾递给他,平静地说:“这有什么。我不怕你闹事,我就怕你喝伤了。不过这样也好,吃点苦头,以后就不会再闹腾。”
柳轻绮看他一眼,也听出了他语气中别样的生硬。当即低下头用毛巾擦脸以求躲过。方濯只又走到一边给他倒水,没说话。可满脑子却都是昨夜的事。他不知道柳轻绮能不能记得,但他还记得——这人喝得醉醺醺的,非闹着要学人家小姑娘打络子,方濯没办法,只好把他停在酒馆门口,去给他买线,前后往来不过半刻钟,结果回了原地一看,就瞧见柳仙尊和一个混混模样的人交谈甚欢。
方濯不由停了停步子,隐了声息,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柳轻绮晃晃荡荡的自然信不得,那混混却是花言巧语哄骗得他极为开心。两边嘻嘻哈哈笑一阵,混混拉了他的手臂,有请他往花楼一游。他的理由倒是很充分:
“仙尊向来长在山上,少见红尘情意,今日难得有如此好机会,满香楼正巧要亮相新花魁,听闻容貌绝艳昳丽、身段窈窕多姿,仙尊不去看看?”
“去呀!”
柳轻绮欣然同意。
方濯的心猛地往上一窜,紧接着便落至谷底。尽管他知道这绝对只是柳轻绮的醉中言语,他可能连这人说的什么话都没听清楚,只是下意识附和了一句,但心尖还是被一只大手猛地一攥,又痒又疼。他的脸倏地一下就沉了下来,也不打算接着往下听了,大步走来一把拉了柳轻绮的手腕,转身便走。
那混混也见过他,知道两人之间谁是师父谁是徒弟,猛地撞上这么一张臭脸,还有点不服气。正要跟来再劝两句,方濯却已忍无可忍,一把抓起伐檀出鞘二寸,霜寒剑刃在月色下骤然闪出一道冷光,照亮了面前人的瞳仁与脸庞。
这招果然管用。混混登时便丧失了所有说话的兴趣,转身便跑。方濯掌心里还硌着柳轻绮的腕骨,心头一阵又一阵海浪冲刷起落。低头一看柳轻绮,用手撑住额头,昏昏得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眉头微皱,显出几分痛苦而又哀伤的茫然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