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什么?”方濯道,“后悔喜欢我了、答应我了,还是……”
他问得急切,柳轻绮却依旧只是摇头。
好半天,他才白着嘴唇,呆板地说:
“对不起。”
方濯刚醒没多久时,听唐云意偷偷给他透露过柳轻绮的状态。这小师弟从小在大师兄的羽翼之下长大,为人单纯热心,特别在听说了方濯对柳轻绮有“非分之想”后,经常“昧着良心”去给他大师兄收集一些什么情报,但一旦被柳轻绮发觉,他又会立即倒戈,偏向师尊一方,狠狠踩他德高望重大师兄一脚,但求一个双料特工。
当时他就已从这二五仔口中得知,自打他走火入魔昏迷之后,柳轻绮的状态就一直非常奇怪。以前他的手在话本上、在桌上、在扇子上、在别人的额头上,现在时不时便落在自己眉心。问他怎么了,他就说头疼,平常他睡觉好像把自己塞进棺材,门窗都关得死紧,那几天却是突然性情大变,全开着,美其名曰“通风”,可振鹭山上就算是要通风,也得考虑一下具体气温,这样大半夜的都敞个窗的行为,也实属派中少见。
唐云意是不知道很多事情的。他神秘兮兮地对方濯说,我看自打师尊听说你走火入魔之后,待你就如同自己的亲生子,什么忙都帮,什么话都听,现在还如此“惶然失措”“失魂落魄”,可能有戏。
有没有戏,方濯自己心里当然清楚。被蒙在鼓里的只有这些热情的“好心人”而已。方濯连顶带踹地把他轰走了,虽然唐云意的语气在神秘里还带着些许意犹未尽的喜庆,但方濯不知为何,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在知道柳轻绮可能会为他而茶饭不思之后,本应感到极度的感动与愉悦,但最终也只是心动了一瞬,便又落入了某处不言而喻的沉默。
后来方濯想,可能是因为这是道听途说,而并非亲眼所见。谁知道当时情形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呢?也说不定只是他唐云意看热闹不嫌事大,特意跑过来拿他开心而已。
总之,方濯给自己的安静找了个理由,并且此理在看到柳轻绮那嬉皮笑脸的现状后更甚。他愈加地确认唐云意是夸大了描述,或者只是哄骗他的一个小小的伎俩,并因此而感到有些失望,再催生出后来的一系列情绪,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了。
可如今看来,才发现当时唐云意说的话,似乎也并不只是他自己没良心的杜撰。
方濯在征求过柳轻绮的建议后去关了门、锁了窗。这小小的屋中注定只能盛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柳轻绮始终只是在榻边静默地坐着。他很少有这样长时间的沉默,这让他的身上出现了与他本人所完全不符的文静气质。柳轻绮低垂着睫毛,动也不动,但就是让人感觉他湿漉漉的。像一脚滑倒摔进河里,像蹚水而来,像当头掉下一桶碎冰那样狼狈,像淋了一场大雨。
他没说留下,也没说走。他神色凝重,明显在思考什么事,但眼睛里看着却不像是拥有理智,而是某种脆弱的、茫然的呆板。
方濯坐在他面前,心里一半凉着,另一半却如火烧,怦怦跳个不停。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柳轻绮,或者说,之前他连这种状态的人都没见过。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需要我去给你倒杯水吗?”
柳轻绮慢慢摇摇头。方濯道:
“你现在哪里不舒服吗?师尊,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告诉我,你不用担心别的什么,有什么话,告诉我就好。”
方濯试探道:“你是……头疼?或者是腰伤又犯了吗?”
柳轻绮下意识摇摇头。但即刻,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抬起头来说:
“我头疼。”
他以一只手捂住胸口:“这里疼。肚子里也疼,身上疼,哪里都疼。”
他皱起眉毛,低了脸,看上去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对不起阿濯,我不该来的。但我现在有点想吐,头疼腿软,走不出去了。”
他说话还算是流利,只是声音低哑,方濯便知晓他现在绝对不好受。虽然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