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一次回望(3 / 4)

漓鲜血,面色却苍白平静一如往常。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人——这人,熟悉的眉眼与熟悉的装束,带着焦急的神情快步向他走来。耳边是叶云盏的啜泣,他好像还在原地没有动弹一下,他没有站起,而是依旧躺在地上,仿佛就要就地掩埋。

可这人是谁?柳轻绮认不出来他。他大脑迟钝,眼前模糊一片,此前的一切都在这一摔落之后消失殆尽,他遗忘了自己在哪里,遗忘了生命之中最想重逢的人是谁。

他只看着这个人、这个人,直到场景突换,在一条阴森逼仄的小巷里,一只手钳住他的脖子,将他用力往墙上撞。登时鲜血盈满了面目,眼前一片淋漓血渍,手臂被硬生生地掰折到身后,但闻一声闷响,他连人带剑被一脚踹入湖中,整个人如同一只废旧的雕塑般不住下沉。

岸上蹲着一个人,却也在一片迷雾之中看不真切,柳轻绮的手臂和头一起疼,唯一不疼的是双腿,它毫无知觉。他妄图伸出手臂,去在那水波之中捞一捞这人,好像伏在船上询问月亮,却一张口便是一口冰凉湖水,有如坠入万丈深渊,光斑渐次消失,唯有黑暗长存。那人微微笑着看他,目光在即将沉底的时刻完全消弭不见。

他闭上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这种感觉如此熟悉,甚至于已经完全遗忘了当年数次对于死亡的恐惧,余下的只有将解脱的平静与隐隐的兴奋。那手指停滞在半空,如同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耳边传来喃喃絮语,一会儿是叶云盏在哭师兄,一会儿是魏涯山发着抖的喊师叔的声音。

师叔、师叔。他多久没有喊过这个名号了?只不过是在短短的一年之中,所有的表象都被打破,人心如石子坚硬而又容易抛掷人海,一旦碎去便再也无法拼凑起来。该活的都死了,该死的却依旧在苟活。柳轻绮咳嗽两声,感觉到水进了胸腔,即将溺毙。

水底阴冷如地窖,而他却好似断了根的白菜一样等待着腌制。死掉,转世,变成萝卜白菜,怎么着都好。柳轻绮心下乞求道,我宁愿上人餐桌。别叫我活着。

我宁愿变成肥料,宁愿被埋在地里,宁愿转生成一只老鼠被猫肆意玩弄,也别叫我活着。

恳请你……他心里想着。恳求你……

一只手却将他拉了出来。稀里糊涂的,面前重见天日,柳轻绮抬头看去,这人没有脸。

好了,这回没有熟悉的眉眼,辨别人靠气质。任由他被冰块侵蚀,被烈火灼烧。火焰烧透旧时光,烧烂道貌岸然的关怀,烧灼一片青山。耳边传来笑声,若隐若现,分不清远近。有如在藤蔓之中穿行,慢慢向着沼泽地爬去。

一盆冷水浇透了他,眼前充斥着太多模糊混乱的身影。一人执剑挡在他面前,与另一人缠斗在一起,嘴巴开开合合的似乎在说什么,柳轻绮却听不见。

他耳鸣了。

耳边只有尖锐的如同嫁女时锣鼓喧天的声响,穿透耳膜直击大脑,却连带着胸前都一阵一阵细微的疼痛。柳轻绮带着一耳朵的音响,低头慢慢看去,胸口插了一柄长剑,剑身如月色,纹理似桃花。好风雅的一把剑,却吹发可断、杀人如麻。

“师尊。”柳轻绮缓缓开口。他半睁着眼,看着面前那个纷飞的背影,刀剑相撞之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到他浑身发抖。他说:“别救我了,用我的命还你的命。你现在走吧。”

那人不言不语。

柳轻绮撑着身,想要坐直一些,却无济于事。鲜血汩汩而下,过度失血已经让他浑身冰凉,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为耳畔一片异声四起,叫嚣着要他闭上嘴唇、留在这里,要他再坚持坚持等到援军,亲眼看到自己师尊的死亡。

柳一枕的背影如山一样,牢牢地挡在他面前。柳轻绮静静地看了一阵,抬起手,慢慢将剑拔出些许,又用力捅了进去。

梦里流出来的血是真实的血吗?他不知道,或者说,柳轻绮已经很难分辨出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之中了。他抵达了他的仇人希望他抵达的境界:物我两忘,死即为生。他只是在做他所希望的一切,仿佛时间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