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兄弟两个倒是又同仇敌忾。一致沉默下来。半天廖岑寒才吞了口唾沫,试探性地问道:
“张蓼不识字?”
“不识字。”柳轻绮点点头,一锤定音,“我是生魂,在魂魄世界之中可以说话,但是张蓼是死魂没有办法回答我,我便将他往屋里引。路上碰到一条狗……这另当别论。总之他走到水旁时我请他拿笔,他却不停摇头。随后做了个拿笔的姿势,又摆了摆手。我当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问他是不是不会写字,他便点点头,当时我眼前一黑,便心想完了……”
辛苦柳轻绮身上一点力气没有,竟然还能将此窘迫之事讲得绘声绘色。声音虽然沙哑,但却颇有些抑扬顿挫的意思,浑似给两个徒弟抱着一本□□讲睡前鬼故事。同样的,两人料想了数种张蓼夺舍的可能性,或是柳轻绮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威胁,又或是被张蓼蒙骗,却也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可能——的确是出在张蓼身上的变故,自始至终他都在将人气得牙痒痒的第一线徘徊不归。张蓼不识字,这可真是个大新闻:也因而叫他的身份愈加使人怀疑。究竟是何处的招魂师竟然不识字也不会写字?修真界占了大部分的好资源,便不会吝啬于让弟子接受教育,这是人尽皆知的。而招魂师用符最多,每一道符都需要阅读古籍查明用处,他不识字,又如何能记住这么多符究竟都是做什么用的?难不成只是看图写话,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就能将那上千张符一一牢记于心吗?
但现在要问也问不出来了。张蓼不会写字,无法以魂魄姿态与他们交流,而柳轻绮一是不能再慷慨献身让张蓼借口一用,二是他与张蓼修行本便不同路,自然也难同谋。张蓼在他那已经尽可能宽容的躯体内挣扎了一刻钟,依旧未被这具肉身所容,硬生生地被全身经络给挤了出去。所幸他在最后被驱逐的时刻拼尽全力喊了两嗓子,撒手人寰时也撒得有点意义。这回柳轻绮才想起来花安卿,他的思维还有些迟钝,但不妨碍为魂体时他已经了解了些许花安卿的危机。
张蓼不知道被柳轻绮的肉身一脚踹到哪里去了,左边那碗水也已经渐渐消弭了波澜,或许在那极度的痛苦与杀意之中张蓼死魂于绝境中爆发奇迹,一头撞开了方濯布下的灵力网。暂且无法从他这里得到些许讯息,就只能先解决花安卿。柳轻绮双腿没劲儿,便请她过来。花安卿用手拢着裙摆,瑟瑟缩缩地站起,近乎一步一行礼。
“柳仙尊……”
方濯模模糊糊地想着,他们这群人虽然不省心,但礼仪上倒真还挺有两把刷子,仙尊和仙君分得如此清楚,叫人称是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能假笑着应下,心里指不定多么惶恐。
反正柳轻绮是看着有段时间不适应。人家喊仙君的时候他回头,喊仙尊便脖子僵硬。被喊得多了些才尚且好些,正如现在,他大抵是原本觉得坐着与人家说话不礼貌,总想着尝试站起,可只要两条腿搭在地上想要使一使力,便会像屋顶两只小球同时落地一样,一屁股又掉回原处。
他只得冲花安卿尴尬笑笑,恳切地说:“我只能坐着。”
花安卿吞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走到身边,抬起一半眼睛看他,声音轻得像是鸟雀于水面上一跃而过:
“仙尊不必如此。仙尊愿意出手相助,便是安卿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该是我跪下来谢您才对。”
“不不不不,千万别,”柳轻绮说,“你方才的事我都听到了。花夫人,时至今日,若不能清楚李氏和褚氏的死因,你将永远难逃孙夫人之手。虽然我不知道你对这二位都了解多少,但是为了救你自己,请你告诉我,”柳轻绮停了一停,斟酌了下语句,方慢慢地继续说,“这些事,是孙朝说的也好,你自己偷听到的也罢,只要有关于孙府,特别是与李桑落和褚春娘有关的,是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花安卿垂下眼睛:“我不认识二夫人和三夫人。”
“眼睛不认识,可耳朵总听说过传闻,”柳轻绮说,“花夫人,我知道你有隐忧。我也知道你在隐瞒什么。你的出身、来历都是假的,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