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又是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的。
一旦回应了这个问题,就意味着他输了。
尤其是自己豁出了所有还要被对方看笑话,他绝对不能被对方看出自己这么做的意图。
那样……如今还需要对方来拉一把的自己很无能。
就活似,自己眼里只有对方一人似的。
时渊序甚至感受到,以这男人看似一本正经实则蔫坏的本性,对方一定是带着得逞的笑意接受着他那种满腔热情的答案。
时渊序此时衣衫凌乱,目光破碎,他很不屑地扬起下巴。
“事到如今你还把我当成以前那个头脑简单的小鬼么?我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你。要我能够付出一切的,只有我的家园和族人。”
“至于那个问题——很明显,我对你并没有任何指望,无论是做你的病人,还是做你的宠物,这两者都毫无区别,更不要说其他之类的关系。”
“我们最多也只是陌生人。”
他竭力地在说出这么一段段话,内心却一边撕扯着相反的方向。
能让他一头热血做出这一切的,偏偏是这个冷清冷漠的人。
可他咬破唇都不能吐露半个字的真话。
他要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亲自带动所能用的一切势力对抗神庭。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不能再向这个男人示弱,不能再像以前那个小绒球一样任由对方照顾。
一旦,自己逾越了这条界限。那就意味着他一定还任由着自己依赖对方。
任由着自己……拖累对方。
那这样的他,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
“请湛先生以后不要再干预我的任何事情了。”他阖着眸,一字一句道,有意加强自己的语气,“另外,那些尸体非常不好善后,要是不好好处置掉,后续会非常麻烦。”
时渊序尽可能地保持声线的平静。
如果像个小鬼被吓得大哭大闹或者背过气去,他会骂死自己。
尽管这么看来,地下拍卖场的尸骸似乎比他上前线还要壮观,尤其是各色的尸块扭曲在一起的模样,任何人一眼就看上去头晕眼花。
这些衣着奢华,身份各异的权贵们,都是来宙星环寻欢作乐的,来自各个星球的子民。一旦被外界知道了这里的惨案,恐怕他和湛衾墨要很久才能脱身了。
“而且,他们大部分是所谓的权贵和精英人士,家属要是要追查过来,对你我都不利。”时渊序继续说道,“我记得……这个规模大概有一千多人左右吧?已经可以说是重大杀人案了。”
“嗯。”湛衾墨似乎云淡风轻似的,对脚下的尸骸不予理会,“也是,我现在在时先生眼里是一个疯狂的杀人犯,你自然没办法和我谈论病人和主人以外的关系,所以呢,时先生打算把我交给警方处置么?”
他暗暗地将对方所有的神情收揽在内,如果对方有一丝胆怯,他会及时收手。
他会让对方赶紧逃跑——在自己反悔之前。
可此时时渊序下垂眼直直地看回他。
“你走吧。”
湛衾墨就那么一怔,神色有了几分莫名。
“走?”
时渊序偏过脸不再看他,“趁现在星系警方和神庭还没派人调查,你最好第一时间离开现场,我就留下来垫后就好——虽然我没有替人坐过牢。”
时渊序继续说道,“等你想好怎么自首之前,我会尽可能给你争取时间。”
他随即垂睫,“……唯一有点丢人的就是,我本来还不打算那么快被抓的。”
“好不容易做了老大。”
湛衾墨顿住,却发现时渊序此时果真是深思熟虑的神态。
随即薄唇渐渐析出莫名的笑意。
还真是……
意想不到的反应。
就像是内心某种幽深的角落,猛然被光照亮了。
难以形容的微妙快感……战栗地在胸口间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