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便有优劣之分,有人注定能够通过圣选成为神庭的一员,也有人的家园注定被毁灭,只能到外星球沦为低等公民。
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此时湛衾墨忽然开口。
“女士是否听过一种物种,分开为虫,合则为蛇。单独来看它们弱小易折,合并起来看却又能形成庞然大物,一旦灾害来临,它们便及时断开,就算舍弃其中一截,也能保全多数。”
时渊序一顿。
此时男人话语未落,又接着缓缓道。
“濒危族群是环境变迁下存活的部分,他们能生存意味着尚能顽强地适应如今的环境。对他们进行基因改良,不过是让他们能够更好地遗传优质性征,恰恰是对他们基因优越性的肯定。”
声音磁沉清落,却掷地有声。
观众席,台上的专家都纷纷怔了怔。
开口的不是别人,偏偏是一个冷清冷漠的湛教授。
之前有罕见病例被帝国医学院的院长硬生生地接下,转交给濒危族群系。
可湛教授道,没有治愈希望。
有人问,“湛教授,你不决定尝试一下吗……”
湛衾墨神色辨不清喜怒,只是淡淡道,“按照病人的病情,做手术前我默认患者已经死亡,活了倒是奇迹,除非病人家属执着要试,不然我不会做徒劳的努力——不如让他最后度过几天安生日子,这样死去起码体面。”
旁人闻言皆毛骨悚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套理论?
如今湛教授却这么一开口,竟然道,濒危族群并非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如果人生来就有优劣,又如何解释生命的奇迹?”此时男人凤眼一抬,“能够在星球劫难存活的物种当中,究竟有多少是人们精心设计的基因体,大家应当清楚。”
观众席其他专业的学术代表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先不说湛教授本人是何作风,这问题问的只有三分,答题的人却答出了七分。
“呀!这样我是没话讲了。”骆教授笑了笑,“如今科学发达,可医学科技再发展,人类也无法抵御被至高神所控制,教授不觉得感叹?”
湛衾墨目光悠长,随即淡淡道,“我只知道,有些事更在人为,而非天定。如果人不必挣扎,只需要等待命运发落就可,那或许一开始,人就不必存在。”
“可医学界的初衷,本身就是那么一句——”
“与死神进行拉锯战,无数次救病人于水火中。”
“而真正的人生,是拿着半条命,从命运之神手里抢另外半条命。”
骆教授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只得坐下。
时渊序半晌才回过神,万万没想到这个冷漠的医学教授,却独独在那几段话上,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宽慰。
“有些事更在人为,而非天定。”
“真正的人生,是拿着半条命,从命运之神手里抢另外半条命。”
那些曾脱离亲人,暗不见光的日子里,他无数次质问,为什么自己成了最不幸的一个。
“我以后,会不会也要被淘汰?”那时的小时渊序,眼底有着泪光,攥住了身旁高挺男人的衣角,“我会被淘汰吗?”
那个时候的湛衾墨目光垂落,只是轻飘飘地掠过他的泪眼。
“小东西,那是你自己决定的。”
此时今日,他才懂那是什么意思,对方曾经的漫不经心,落在心里,却是那么沉甸甸的一句话。
请他无数次,无数次救自己于水火中。
那么对方身为医学教授,又何尝不是在做这件事?
时渊序忽而有些茫然。
……每一字每一句就像刻在他的心里。
只是他不懂,这么薄情冷清的男人,为何却在这个观念上,如此慷慨,如此大方。
劝他振作,又甘愿成为医学界的一员,救死扶伤。
可对方一贯有清晰的目的,这么做又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