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眉心动了动,继而轻笑,“我母后的手迹?还是疑似?”
一个和先皇后素无交集的人,跑来称自己手上有先皇后的遗物,实在让人难以信服。一个“疑似”,也十分耐人寻味。两分真也是疑似,八分真也是疑似。如果是假的,他也只能认栽。
苏清方比李羡还希望是假的呢,劝道:“殿下不如看完再说。如果是假的,自然不做数。殿下不亏的。”
李羡不以为然,“如果是真的,孤要答应你一件事。所以,如果是假的,你也应该答应孤一件事。这样才公平。”
对赌的话,当然要各有筹码。
这人真是一点亏不吃。苏清方腹诽罢,问:“殿下要我做什么?”
李羡望了望天,似乎想不到什么想要的,良久才缓缓开口:“你给孤做三个月使女吧。”
“好,”苏清方答应得爽快,“如果是真的,殿下要答应我,既往不咎。”
“可以。”
“我说的既往不咎,”苏清方想既然要了,不如多要一点,解释道,“不仅仅是我推殿下落水之事,还有卫家曾经和殿下的恩怨。”
李羡敛眸,沉声:“看来,孤的条件提早了。”
亏他还想提个对等的赌约,省的人说他欺负小姑娘,毕竟他不能真给她扔水里。她这一开口,气可不小。
苏清方摆出古往今来通行的准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羡轻笑,“诚然。”
“立字为据!”李羡的话音未竟,苏清方当即严厉要求。
李羡:……
这是被坑过吗?如此谨慎。
李羡眉头微扬,不再多言,从苏清方身边越过,唤了一句:“走吧。”
苏清方不明所以,“去哪里?”
李羡步履未停,头也没回,“不是要立字据吗?”
当然是去有纸笔的地方。
***
垂星书斋,已然空闲了三日,熏香却常年不断,袅袅从山峦似的铜炉里升起,扩散开来,浸润到每一方寸,交织成一股非常厚重而独特的沉香松墨味。
屋内,案架柜格上堆叠得满满当当。唯有东侧墙上稍有留白,挂着一张落霞琴。却没有弦。
颇有点附庸风雅没附好的感觉。
“过来,研墨。”李羡已进到里间,自顾自整理起书案上的奏表,头也不抬吩咐。
这人真是不客气,已经把她当使女用了。不知道等下赌输了会是什么表情。
苏清方心头憋笑,款步走到宽大的书案边,目光寻到砚台和墨锭,伸手去取。
女儿家宽大的衣袖拂过光滑的案面,不慎带倒一沓散放的纸张,扑簌簌落到地上。
夹杂着一道清脆而突兀的金属坠地之声。
散乱的纸下隐隐掩着一根蝴蝶簪,正如蝴蝶停栖在雪浪中。簪旁雪色宣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一句杜子美的五言:“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闻声的瞬间,李羡心头猛然一沉,像拴着一块石头飞速下坠,暮然回首,只见苏清方已经缓缓蹲下,探指拾起委地的蝴蝶簪。
她微微侧头,端详着手里的簪子,又拈着簪杆转了转,似乎在前前后后确认,是否为她遗失的那支。
华丽的蝴蝶在女子脂玉般的指间旋转,也似胡乱翩飞到了李羡咽喉,一路潜到腹中,翅膀扑扇个不停。
李羡感觉到一阵喉咙的干涩,咽了一口唾沫。
这显然不是一个物归原主的好时机。一切看来,好像他刻意私藏,不愿归还。
李羡忙欲道:“这……”
是他偶然间捡到的,不知道是谁的。那字也只是他兴之所至想到写下的。
案边的苏清方却仿若事不关己似的轻轻放下了簪子,转而拿起墨块,在砚池中一圈一圈研磨起来,神色平淡。
翠宝阁的东西真是紧俏,连太子殿下也钟爱,不晓得要送给谁。
二百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