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溪亭侧身看过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林佩叹口气,搁笔起身:“今日实在是抽不出空,老杜,你接着主持一下。”
杜溪亭嘶地一声,抬手拦人:“上个月问你三次,你说今天有空,我们便放在今天举办,结果你坐到一半又要走,别的不说,评语你都还没写完呢。”
林佩思忖片刻,把书写到一半的评语放到方时镜的桌案上:“师兄,劳烦你帮我写完。”
杜溪亭道:“诶你。”
方时镜摇头笑了笑,接过那张纸,压在砚台下面。
晨起还晴好的日头,过午便叫云絮蚕食大半。
林佩坐在马车上。
他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开始了。
街上浮着将雨未雨的水气。
温迎道:“大人,现在去文辉阁吗?”
林佩扶着额头:“直接去工部。”
第88章 漕运(一)
马车在工部门前停下。
正门立即敞开。
白日, 道路两旁的石灯都亮着。
屋檐挂的灯笼在雨雾中泛出一圈黄光。
侍郎何春林引着人往正堂走去。
林佩道:“何侍郎,先前你因朦胧奏准品降半级,现在升回来了吗?”
何春林一顿, 赔笑道:“三年之期刚满, 还等着吏部公文呢。”
林佩道:“是啊, 希望这个节骨眼上别再出事。”
何春林连连说是。
正堂悬挂一副清正廉明四字牌匾, 案头堆放着各地送来的奏报。
董颢躬身行礼:“林相。”
林佩抬手示意,径直走到案前,拿起那封杭州府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原件。
董颢身上穿的绯袍很旧, 腰间带扣磨损得几乎无光, 倒衬得他此刻紧绷的面容愈发晦暗。
林佩道:“你们怎么看这封奏报?”
董颢道:“林相,下官等认为这道奏报的陈述有蹊跷之处, 首先是钱江湾此时正值小汛,其次是沉船位置过于集中,数百艘竟全数沉在湾口三里之内, 不符合常理。”
何春林递了一把蒲扇给董颢。
董颢接过来,边摇边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奏报中称‘漕丁尽殁’却未附伤亡名册, 按制该有七百余人, 岂能无一幸存者作证。”
林佩让众人坐下:“你的意思是浙东漕运使有所隐瞒。”
董颢道:“是, 这事由刑部派人去调查比较妥当。”
林佩道:“如果今年的汛情严重,恐怕不止这二十万石粮食延误,秋收也会受到影响,我看此时就应该做两手准备, 确保漕粮不会短缺。”
董颢想了想,道:“林相所言有理,除了尽快查清楚钱江湾漕船沉没的原因之外, 还有另一件事要同步做。”
林佩道:“什么?”
何春林在屏风上挂起一道漕运地图。
由南而北的大运河被分为三段。
大江以南从宁波到常州是为浙东河段,大江以北从常州到淮安为淮扬河段,再往北分别是淮安至临清的会通河、临清至通州的卫河河段和通州至北京的通惠河。
“浙东河段的供粮如若不足,可以向淮扬一带的富家大户借粮。”董颢道,“这也是工部建议在新漕运法中添加的内容。”
董颢的言谈间毫无虚饰,看似有一种匠人般的质朴。
林佩与之共事多年,实际也不知道这人究竟贪了多少。
温迎坐在旁边越听脸色越沉,想张口说话,又被林佩的眼神挡回来。
董颢把蒲扇压在膝盖上,用另外一只手锤了锤腰:“该当如何,请林相做决断。”
林佩道:“我觉得你说的没有错,就分两条路走,一是刑部派官员到地方探查实情,敦促地方弥补漏洞,追究责任,二是由官府出面向淮扬一带的大户借粮,避开浙东河段汛期。”
董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