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臣以为不可取。”
朱昱修道:“为何?”
林佩道:“臣打一个比方,假如火是因为某个奴婢不慎打翻灯台而起,似这样的情况当算天意还是人为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谓人为,左不过也是一种天意。”
董嫣笑了一下:“遇着大事还是林相知道拿捏轻重。”
董颢向后退去,不再追究起火原因。
林佩对钦天监监正道:“问天。”
监正身着玄色祭服,头戴七星冠,手持青铜罗盘,缓步登上祭坛。他把龟甲放在火焰之中炙烤,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翩跹作舞,待龟甲表面变色再取出浸入清水中。
“嗤”的一声,龟甲呈现裂纹。
——“天机显!”
“如何?”朱昱修问道,“这一卦是凶是吉?”
林佩道:“‘火焚旧木,新枝向阳’,臣以为是大吉之兆。”
监正有些惊讶地看向林佩。
林佩继续说道:“木乃少阳,火乃老阳,金曰从革,钟楼的这场火由木而生,又将金钟炼化,也是上天昭示天子从少年长为成人,即将主持天下之变革。”
监正连忙附议:“陛下,臣认同林相。”
朱昱修想了一下,说道:“既然不是凶兆,迁都按原定计划进行。”
林佩道:“臣等遵旨。”
祭坛青烟消散。
董嫣让宫女扶着自己起身:“林相,依你看,要不要请杜尚书也来参详一下天意?”
林佩道:“杜尚书现不在馆驿。”
董嫣道:“哦?那他在哪儿?”
林佩回道:“杜尚书听闻乡民受难,心痛不已,连夜呼吁金陵各大世家捐钱,眼下是带着银子救灾去了。渠公等人虽对钟楼起火颇为忧虑,仍不忘济世之义,捐银三千余两;陈郎中家道中落,亦变卖祖传字画凑足五百两。臣以为,金陵旧族心系江南黎庶,此番更以行动安抚民怨,为迁都铺平道路,其心可嘉。”
董嫣点一点头,笑道:“本宫多嘴,林相勿要见怪。”
午时,圣驾按原定计划启程北上,未延误一刻。
户部拨八十万银至工部和礼部用于重新修建大祀坛钟楼、斋宫和神库,州县妥善安置抚恤受灾百姓,留守南京刑部的官员继续调查火灾起因。
林佩观变沉机,及时阻止事态进一步发散,既稳住了各方人心,也保住了迁都的进度。
*
原野之上草色渐显。
两匹骏马在河边吃草。
金黄色的旗帜风中猎猎作响。
朱敬随驾迁北京宗人府,而朱迟带中军都督府的一半军队留守南京。
二人在此道别。
朱迟拍拍马背,给白蹄乌套上鞍具:“都说林佩守成有余,应变不足,看来并非如此。”
朱敬感叹道:“经历越多越看得明白,不是流血、动刑、砍头就叫有手段,能让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和和气气的把事给办了,那才叫有手段。”
朱迟笑道:“那样的日子忒无聊,我留在南京也好,打打猎,乐得逍遥。”
朱敬道:“六弟,远离朝廷一样不可以恣意妄为,明轩任南京兵部尚书就是为制约你的势力,你记住,宗室如今的处境并不算好,两位辅臣之中,陆洗与太后亲族结为一党,唯有林佩老成谋国,知道权衡各方,还算是值得信任,我们不要轻易打破他的规则。”
朱迟道:“好,我记着,我不会捣乱的。”
朱敬总怕还有什么话没交代,正思索,忽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扬前提的嘶鸣。
年轻人英姿飒爽。
白蹄乌乌黑的鬃毛在风中飞扬。
朱迟伏身马背,张弓搭箭,嗖,嗖嗖,接连射中河对面的树枝。
朱敬眼中的担忧渐渐散去。
他的六弟的名声在朝野并不算好,但那一副体魄却是实打实的令人羡慕,让其留在南京,远离权争,或许就是最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