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下意识地飞快扫过周砚。
对方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平静无波, 却带着无形的千钧重压, 沉沉地落在他肩头。
齐小川:……
什么账理不清楚?你明明门儿清!
不就是逼着我站出来当这个恶人,把火点起来吗?!
屋里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齐小川指尖翻动账本时,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时间在压抑的空气中缓慢爬行。
邢掌柜垂手立在一旁, 起初还强自镇定,眼神里甚至残留着一丝对眼前这个年轻账房的不以为然。
然而,随着齐小川翻阅的速度加快,眉头越锁越紧。
邢掌柜额头上沁出的冷汗便再也止不住了。
细密的汗珠汇聚成流, 顺着松弛的脸颊滑落, 浸湿了衣领。
他几次想抬手擦拭, 却又不敢, 手指在身侧微微颤抖。
一炷香的时间。
齐小川终于合上最后一本账册,深吸一口气, 再抬眼时, 脸上已没了之前凝神的神色。
他逐条指出那三本账目中精心掩盖的十几处纰漏:
虚高的进价、凭空消失的尾款、日期对不上的银票交割、货物数量上的微妙差异……
每一个疑点都被他精准地剥离出来, 条分缕析, 不容辩驳。
他每说出一处, 邢掌柜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身体也佝偻一分。
仿佛被无形的重锤接连击中。
当最后一处问题被点明时,邢掌柜再也支撑不住。
他双腿一软, “噗通”一声瘫跪在地,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肥胖的身躯筛糠般抖动着。
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彻底崩溃的绝望——
他做了一辈子的账,自以为天衣无缝,竟被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账房,在短短一炷香内撕开了所有伪装!
齐小川完成了周砚交付的“任务”,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
他默默退开,站到了边上,抱着手臂,冷眼旁观这出由他点燃导火索的戏码接下来的发展。
此刻,他只想做个纯粹的看客。
主位上,周砚姿态依旧端正。
一手随意搭在膝上,另一只手的指尖在黄花梨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股无声的威压却弥漫在整个账房,让空气都变得凝滞沉重。
邢掌柜被这无形的压力逼得喘不过气,挣扎着重新跪好。
涕泪横流地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击着青砖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少爷!少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我……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下头还有几个没成年的孩子要养活啊少爷!”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少爷……”
凄惶的哭喊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周砚缓缓抬起眼帘,那目光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扫过地上抖成一团的邢掌柜。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丝毫起伏:“我问,你答。”
邢掌柜猛地一哆嗦,连忙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涕泪,努力挺直上身,声音发颤:“好、好!少爷您问。”
“是谁指使你的。”周砚问道。
邢掌柜身体剧震,眼神瞬间慌乱地躲闪开,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呃……这……”。
显然内心在天人交战,巨大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想隐瞒。
周砚甚至没看他,只极淡地扫了一眼侍立在旁的白青。
白青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少年气的眼睛骤然一亮。
他像是得了什么有趣的指令,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兴奋的弧度。
他踱步上前,邢掌柜后怕地往后躲,口中嚷嚷着“不……不要!”
随后,他只觉眼前一花,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