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到了,他们自会修补好的。”
邬行香听出张阿婆这话充满暗示,李嗣瞻却像未听出深意,将蒸饼递给了她。
张阿婆疑惑道:“姑娘,怎么不坐下吃?”
邬行香接过李嗣瞻手中的蒸饼,咬了两口,“我站着就好,站着吃更消食。”
李嗣瞻又饮了一口茶,“阿婆,这雨看起来还要下些时候,正好,我想跟你打听些事。”
张阿婆点了点头,“你说吧。”
李嗣瞻并不卖关子,单刀直入,“我听说你和古算拾认识?还算是邻居?”
张阿婆似乎毫不意外李嗣瞻会问出这样的话。
“你们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吗?”
邬行香一边嚼饼,一边警惕地站着李嗣瞻身后。
李嗣瞻闻言猜道:“阿婆看起来,应该有七八十岁。”
张阿婆颔首道:“不错,我今年已有七十九岁。
忆往昔初遇国师,我尚为垂髫小儿。
我们一群孩童玩性正浓,嬉闹于田野间,唯他不同。
他虽跟我们一起玩闹,却常骤停昂首望天,又时而闭目伫立,仿若能感风之神韵。
继而口出诸多谶言。
彼时我尚年幼,只觉其所言奇妙,仿若坊间话本逸事,饶有趣味。”
邬行香听到张阿婆讲起古算拾旧事,暂且忘了害怕。
张阿婆回想了一下,续道:“后来他离乡,中途就回来了两三次。
又过了很多年,我惊闻他已贵为国师,声名赫赫,深受圣上倚重。
那时我已嫁人生子,深陷尘俗冗务,为琐事累,眨眼间数十载已逝。
偶尔,我也会遥想当年,思自身为何没有超世之才,以致碌碌无为。
然岁月沉淀,我渐渐释然。
我性本知足,亦有所乐。
年少,每于蹴鞠之戏,我常能取胜,彼时之快意,足可忘怀一切烦忧。
人生一世,到头来讲究的不过是自己的心境。
若终日只着眼他人之丰功伟绩,岂不郁郁寡欢,徒增烦恼?”
邬行香听得入神。
张阿婆所言,满是对岁月的喟叹,又仿若心底的喃喃叩问。
令闻者皆不自禁地沉浸于其心渊薮。
她心想,眼前阿婆,若是鬼,也是个好鬼。
但李嗣瞻似乎另有其想,他出声道:“阿婆,其实我是想问,国师后来是否回过这里?”
张阿婆摇了摇头,“年轻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莫要心急。”
邬行香催促道:“阿婆,你接着说。”
她心急下,倾身向前。
李嗣瞻往旁边躲了躲,小声道:“你离我远些,我觉得背后好像有一条尾巴。”
律疏的条条规规,自行跃入邬行香的识海,她立即后退。
冷风裹挟潮湿气息,从敞开的门中闯入。
油灯被突如其来的风一扑,顿时摇曳起来,几近熄灭。
张阿婆伸手拢向火苗。
待冷风退去,张阿婆才继续开口:
“再后来,国师仙逝,坊间纷传其乃归位仙班。
他的家人也搬离了这里,听说去了很远的地方。
自此,他于众人言谈间,仿若遥不可及之神仙。
不仅周围人,连我也时常恍惚,心想我当真识得过这般仙人否?
往昔与之嬉闹纯真岁月,究竟是否一场幻梦?
直到十年前……”
张阿婆说到这里,邬行香一怔。
十年前,正是易镜玄辞官的时间。
“十年前的一日,我照常归家时,行至天官桥畔。
以前那里还不叫天官桥,也还没有修建天官庙。
走到那里时,我见到一个人的背影。
你们可能不知道,人一旦上了年岁,体态、身形较之年轻人,差别可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