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人也不要命么!”
听到这句话,照山白猛然惊醒。从前他总是觉得自己能置身事外,能做一只闲云野鹤,做个游手好闲的风雅公子。只要他不沾染尘世间的腥酸臭烂,他就能洁身自好,远离是非,独善其身。
如今他看着审讯室中浑身是伤的父亲,听到他忍着剧痛也要对自己说的这番话,清醒地认识到他从始至终都不能置之度外,他是照氏的嫡长子,他的身后是照氏上百条人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肩上有责任,他必须扛起这份责任。
照氏家训有四:博学善智,德行天下;经世致用,为国为民。
照山白少时避世之时,照宴龛用戒尺责罚他,因为他没有把家训记在心里;后来照山白入朝为官,束手束脚,不敢一展才学,照宴龛罚他,因为他没有把家训用在实处;如今照宴龛训斥他,因为照宴龛从他空洞的眼神中看不到照氏的期望,他的眼里没有家,没有国,没有天下万民!
审讯室内黯淡无光,窄小的窗户口中飘出了深灰色的尘埃。
照宴龛冷面如铁道:“错了就是错了,再痛也要改。我错在一叶障目,被一时之利蒙蔽了双眼,因小失大,酿成了大错!你回去告诉你三叔,不用为我谋后路,我这一生在官场沉浮二十几载,已然看透了为官之道,也看透了自己的命运。若是能用我的死,向陛下表明照氏的‘忠’,我这条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照山白跪地,坚定道:“父亲,请您告诉我密室中的那些贡品是如何来的,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您一生兢兢业业,为了朝廷鞠躬尽瘁,陛下不可能如此决绝。”
照宴龛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还看不明白吗?贡品是皇家之物,陛下若是想让我活,那便是赏赐之物;陛下若是想让我死,那便是我私通旌梁贵族的证据。真相比不过君意,生死不由人,由‘天’定。”
“可是父亲,您所说的‘天’也是人!”
“住嘴!尔怎敢妄言!”照宴龛怒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一言一行当深思熟虑。‘天’是天,人是人,人这一辈子只能抬头仰望‘天’,与人平齐的那是草芥!”
照山白沉默了良久,他跪在地上,看着那件破烂的官服,低声道:“自古以来天与地便是一体,但凡缺其一,便会崩坏,会塌陷,会消亡,一切便不复存在!人生在世,重要的是为人,我站在城墙上,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人,也只有人。”
照宴龛的手骨已断,却还是咬牙抬手,狠狠地打了照山白一掌。
不痛不痒,照山白只觉得耳边有点热。一阵耳鸣后,照山白跪在地上,觉得眼角也是热的。
“逆子!尔必然会为今日所言付出代价!”照宴龛惨笑道,“罢了,人各有志,从今往后,父亲也教不了你了。你的路,只能你自己走!”
这时,牢房外来了人,张公公上前,小声道:“中丞大人,有人来了,还请您先避一避。”
“走吧。”照宴龛惨淡一笑,“不用再来了!照丞,坚定地走出去,不要回头,父亲会一直看着你的。”
照山白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低着头往牢房外走去。
***
刚走出牢房,照山白便撞上了人。他还没来得及道上一句“抱歉”,便被张公公带到了临近的一间审讯室。
张公公连忙跪在地上,久久没有出声。照山白瞧着来人的架势,心里猜出了个大概,他颔首作揖,闭口不言。
顷刻后,有人说了一句:“除了逯大人手底下的人,其他人全部避退。你们去屋外头守着,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照山白听罢,意欲离开,张公公却拦住了他,低声道:“中丞大人,已经来不及了,外头的门已经关上了。只能委屈您跟奴婢一块在此处稍等片刻了,您若是觉得不合适,奴婢这就出去请示逯大人,让您出去。”
张公公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照山白自然也是不想麻烦他,他们二人站在空置的审讯室里,很快便听到了隔壁屋子里的声音。
只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