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你俩绝对猜不到,皇陵之中,随葬珍宝最多的,是怜妃陵!”为首的宫女说得起劲儿。
“听说她的地宫石壁上绘着一片莲池,其中绽开了万朵金莲,可能还不止万朵,那小太监说他数都数不清!那里即使不点蜡烛,也满壁生辉。那附着在墙壁上的池水,都是金色,照得人挣不开眼睛……”
奚华闻言愣住。
“他说万朵金莲之中,还立着一幅金碧辉煌的怜妃浮雕,做工精妙,和真人一般大,对,你还记得怜妃吧?就是这么高,这么大。她手持莲花放在胸前,那金莲花是石壁上最大的一朵花,硕大的花瓣从胸口往上,遮住了怜妃的脸。”
“国君也真奇怪,怜妃生前住在这破破烂烂的月蘅殿,他看也不来看一眼。谁能想到,怜妃死后,他居然把地宫墓穴搞这么大阵仗。”
“那些金莲花,随便凿一朵下来,都是破天的富贵。”
“若把那面金壁移到月蘅殿,我能在这里干到死……”
“你们说,难不成怜妃果真是妖妃?这都薨了多少年了,还能在梦中惑乱君心?”
“滚出去!”奚华怒不可遏,中止更衣,“你们三个,别让我再碰到。”
不用紫茶去赶,那三名宫女第一次震慑于小公主鲜有的震怒,慌忙奔逃而去。生怕迟了一步,小公主的不祥之气就降临到她们身上。
月蘅殿再度归于沉寂,人是越来越少。
午后,奚华在紫茶陪同下前往皇陵。到了怜妃陵地宫门口,奚华吩咐紫茶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接她。
自母妃去后,每逢生辰之日,她一贯如此,不许有人作伴,只想独自待在地宫。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些年她来地宫这么多次,竟不知此地是何等奢靡光景,更不知地宫中竟有金莲无数,还有持莲圣女。
只因为母妃走得决绝,奚华总想起最后那一夜的争吵,想起第二日清早芙蓉榭的莲池,她不愿意来见母妃的陵寝。以至于她这么久都不知道,这里居然也有一片莲池。
母妃生前不得自由,死后骸骨到了墓穴竟然也不得安息。那个人多狠心,凭什么在陵寝之中,也要生造一片永不干涸的莲池,将她魂灵死死囚禁。
奚华摸索着走进地宫,这次没有去摸母妃棺椁,而是拎着一只竹箧,靠着石壁行走,这一走才知道,地宫是个巨大的圆形。
她一路单手触摸石壁上的浮雕的痕迹。果然如宫女所说,壁上雕刻的,都是莲花。虽然看不见它金光闪耀的奢靡之姿,但每一片花瓣、每一枝花梗和每一片莲叶,她全都可以清楚感知。她甚至能摸出来,哪些花尚且含苞待放,哪些已开得娇艳欲滴。
她厌恶这些花,她要毁掉这面墙壁。
今日紫茶去制备饮食的时候,奚华独自去了母妃生前居室,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短刀。她是在怜妃走后,才知道这把短刀的存在。它以前没有派上用场,今日将要拯救它故去的主人。
奚华揭开竹箧上,掀开最上面一层褐色纱布,取出短刀,右手紧握刀柄,对着石壁一路向前走。刀尖划在石壁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仿佛满池莲花在苦苦挣扎,激烈抗议。
她喜欢这声音,她要听它们挣扎,听它们抗议,越痛苦越好,越激烈越好,她绝不心慈手软,绝不手下留情。她要这满池莲花凋零破碎,即便如此,也不能抚平她心中愤恨。
她沿着石壁走了一圈又一圈,悦耳的割裂声一路响个不停。她伸出左手触摸石壁,壁上又高高低低许多条划痕,纵使她看不见,也可以想象它是什么样子。
但这不够,远远不够,石壁高处,更高处,那些她够不到的地方,那里依然罪恶丛生。
从声音和手感判断,短刀刀口已经严重磨损。她暂时收回这唯一可用的工具,决定先解决更迫切的问题。
奚华面朝石壁,双手覆在浮雕之上,一边慢慢向侧面移动,一边细细分辨浮雕的痕迹。如此走了好长一段,她在摧折的金莲之中,摸到了母妃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