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只小灰兔。
它毛色顺滑,眼珠乌亮,显然被养的极好,却被惊吓得浑身打颤,耳朵竖得笔直,蜷缩成一团动都不敢动。
方才他一剑,正好劈倒樟树砸碎了它的窝,那些零落的木片溅散一地,骇地它仓皇逃命。
穆琰手中剑悬空半晌。
他眸底猩红缓缓褪去,沉沉垂下手臂。
忽地,他指尖微一松动,长剑“铛”一声坠地,激起一声金鸣。
他怔怔望着眼前那只小兔子。
它本就小小一只,惊惶之下更显可怜,缩在瓦砾草屑之间,四肢蜷得极紧,缩成小小一团。
穆琰心口倏然生痛,酸涩不已。
许是酒意作祟,他喉间发涩,眸底一片空茫。
他缓缓俯下身,伸手去捉那小兔。
小兔子想逃,然四下皆是碎屑,根本无处藏身,只得任由那只大掌揪起耳朵,惊惶蹬腿。
穆琰拎起它抱入怀里,缓缓跌坐在地。
他背脊倚着石阶,垂下眼睫,额前碎发散落下来,憔悴极了。
他怔怔望着掌中毛绒绒的小兔。
兔子动了动耳朵,温顺伏在他掌心里。
他伸手戳了戳它脑袋。
“连你也不要我了么……”
说罢,眸底失落一点点漫开,只压得他心神俱碎。
四下静极,只有夜风掠过一地断枝,簌簌作响。
穆琰将兔子紧紧攥在怀中。
他木讷望着远处黯淡灯火,失魂落魄。
穆琰一连数日酩酊大醉。
烛火长明,他房中却似永无天明。
几案上杯盏横陈,洒落的酒液弥散出一股呛人的味道。
他素来清冷自持,极少有如此放纵之举,如今却什么都不顾了似地,只要酒,还要醉。
众人谁也不敢劝。
枭安枭宁侍立一旁,数度欲言又止,终究皆化作了沉默。
纵是近身伺候的小厮们,也全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候在檐下,生怕稍稍行差踏错触怒了这位世子爷。
他不与人言,独独只捉着那只毛团般的小兔,低声同它说话。
醉眼迷离里,仿佛那团颤巍巍的小兔便是世间唯一能解他孤寂的寄托。
“你怎么这般狠心……”他下颌抵在兔耳上,声音低哑,酒气萦绕,眼尾泛红。
小兔哪里听得懂,只在他怀里轻微挣动。
穆琰眸光却愈发温柔,俯首轻轻吻在小兔脑袋上,似要将心底所有未出口的柔情,都倾泻在这一点点温暖之上。
他疯得愈发厉害。
或许连那小兔也受不了了。
某日,正值黄昏,送酒的小厮被酒盏砸了,骇地急着离去,匆忙间竟未将门掩紧。
小兔趁隙一窜,灰影一闪,竟倏然消失在回廊尽头。
穆琰伏案昏沈,醉意朦胧间依稀仍喃喃低唤着谁的名字。
直至夜风卷入窗棂,烛火明灭,他被冷风一吹,骤然惊醒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摸怀中,竟空空如也。
他征然一瞬,旋即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大登时带翻几案,酒盏碎裂,他慌了神,四处翻看不见,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扇低喝:“我兔子呢?!”
屋外廊下候着的一众人登时噤若寒蝉。
枭安心下一沉,忙遣人去寻。
穆琰却已走出门来,他醉意未褪,脚步虚浮,却执意要亲自去找。
“世子爷,属下等自会寻回,不必亲劳……”
穆琰眼神骤冷,“滚开!”
话音一落,竟似疯魔了一般,披散着墨发,踉跄闯入夜色中。
枭宁不敢怠慢,立刻召集暗卫下令翻遍王府。
庭院深深,灯火次第点亮,一众暗卫齐齐出动,悄无声息地搜捕了起来。
月上中天,清辉如水。
终于,在西苑一处花园假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