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帝粗重喘息,额上青筋暴起,冷汗一滴滴滑落,依旧俊郎的眉眼中,已然遍布着痛色。
太子从未见过父皇这个样子,不由得心神一震。
“她会回来的……”李琤捂着胸口,目光涣散,喃喃自语道。
说完最后一句,整个人已经痛得没有知觉。
“父皇!”
“陛下!”
……
李琤终于梦到梁含章了,奇怪的是,他梦中的章娘显然不是后来印象中的样子,而是梳着稀松小髻,蹦蹦跳跳的小孩儿。
李琤见过那个小孩儿,那是自己在长孙府战战兢兢,如临巨渊的日子中,唯一的慰藉。
可,昔日那小女娘,居然变成了章娘的样子,还是章娘小时候。虽然建平帝没见过梁含章小时候模样。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章娘,世上独一无二的小女娘,他放在心上的小女娘。
他看着珠圆玉润的小团子,皱眉时眼睛上瞟,嘴唇抿成一条线,与李怀周那小子一模一样。李琤忍不住失笑,合该一样的,她们是血脉相连的母子,身上有相似之处再正常不过。
他喜欢这样的相似。
建平帝想在梦中好好与小女娘说一次话,拉一下她软乎乎的小手,直视她的眼睛。问她:他知道错了,他不奢求女娘的原谅,只求女娘的脚步慢一些,再慢一些,让他能追得上。
自五年前,良媛被帝后下药,后又自己造成惊马之象坠下山崖,李琤连夜带着青龙卫亲自去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回想那天晚上,建平帝觉得,当时的呼吸是刺痛的,声音是颤抖的,连一向稳健的身形,都有些微踉跄。
他希望自己的良媛能平安无事,在山崖的某一处地方等着他。他动作要快,一定要快,否则良媛可能看不到他,撑不下去了。
可令建平帝没想到的是,在山崖里找了整整一夜,看到的场面却是一群凶猛的黑狼,正在享用着它们的战利品。
而那战利品,即使被撕咬得血肉模糊,只剩下一滩血迹和几片沾着血腥味儿的布料。
再看看地上的珠翠,那是良媛出门时,他亲眼看她戴上去的。
如此,葬身狼群之口的人是谁,已然不言而喻。还有一种可能,她并不是葬身狼腹,而是在坠落山崖时,就已经毒发而亡。
那晚,众人看见,熬得双眼赤红的太子殿下似乎疯魔一般,举着大刀犹如孤魂,手起刀落,将山上那群黑狼逐一杀尽。
鲜血染红他眼,狼牙划破他矜贵的衣衫,他头冠掉了,头发散了,整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那柄滴着狼血的大刀,眼里满是阴霾与痛苦。
自那日后,太子大病了三日,躺在床上神志不清,被烧得通红的脸兀自转着,嘴里不断呢喃:“章娘”。
李福看得心疼,好容易小殿下的烧退下来了,他这个当父亲的又病成这般模样。还有良媛,如此年轻的生命,就如一阵青烟般,消失在了东郊的山崖上。
期间帝后出宫来瞧过太子几次,看到太子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王皇后也是恨铁不成钢,指着他鼻子骂:
“就一个女人而已,至于吗?把自己搞得这人不人鬼不鬼,实在枉费本宫这数十年来的教诲!”
太子懒懒倚在床上,眼神呆滞,看向一旁被小皇孙玩剩下的搁置着的布老虎,心中怆然,冷淡道:
“我竟不知,这数十年来,皇后究竟教诲过我什么”。
如今遮在二人面前的面具被揭开,他连母后也不叫了。原来血脉相连,血浓于水的亲母子,也可以这般仇视愤恨。
王皇后有些气恼,愤愤然:“母后也是为你好,那狐媚子实在不是良人,她一而再再而三背叛你,怎知以后会不会再次生事?本宫也是看在周儿的面上,才让她死得体面一些。否则,按照她犯下的罪孽,本宫必定让其名声扫地!”
李琤闭眼,再不说话,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抗议。
长平公主自皇兄病后就一直守在身边,眼看着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