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躺在朴素暗淡的床榻,身边只有寥寥几个心腹,唯一能与自己共情的,恐怕只有从窗牖处泄进来的一缕月光。
他甚至不免恶毒地想,若是当年父皇早亡,把位子早早传给他,他起码能感受那把龙椅是何感觉。也断不至于眼下这般东逃西窜如丧家之犬。所以,只有杀了李家父子,这天下才能真正回到自己手中。
李家人,实在该死!
李琤一声冷嗤将他从幻想中拉回来,“孤以为你在外筹谋多年也该有些长进了,没想到还发这等蠢虫之言。你以为我们李家抢了你的天下,殊不知这天下正是你们父子一步步往外推的。
“天下变乱频仍,饿殍遍地,百姓过得水深火热,而你们父子一个忙着醉生梦死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一个忙着求仙问道,征用大批民夫为你修筑道观。这天下早就烂透了,就算没有我们李家,依旧有旁的王家,陈家。总有人看不惯如此恶行,揭竿起义反抗。说到底,终究是你们无能,将这大好江山拱手让人”。
琰光当太子多年,过惯穷奢极欲的生活,不是没有想过梁国灭亡的真正原因,只是一直在麻痹自己,给自己灌输天命之主的思想。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德不配位的事实。可现在,唯一一块遮羞布都被人扯下,他触及到所谓的真相,已经习惯性认为是谬论。
不禁暴跳如雷,指着李琤鼻子怒骂:“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东西?居然敢以太子身份自居,你比之我又能强到哪里?”
不知想到什么,琰光突然大笑,眼底带着嗜血的光芒:“你方才不是说,是我藏在长安的探子送来的密信么?既然太子殿下聪明绝顶德比尧舜,那你可能想到是何人送的信?殿下无所不能,不会连人的好坏都分不清吧?如此,又何配为君?”
李琤面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知道戳到对方痛楚,琰光愈发得意:“我既然栽在你手里,你也别想太子之位坐得安稳!”他厉声怒喝,“一想到日后你们自相残杀,为了一个太子之位斗得你死我活,想想都觉可笑。我还真期待那一天呢”。
李琤手指咯吱作响,身躯摇摇欲坠。
魏照生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看到太子的状况又忍不住担心。最终还是问出心底的疑惑:“殿下,此逆贼这是何意?”
什么自相残杀你死我活的,圣上如此爱重殿下,曾多次露出禅位的念头。贤王殿下更是敬重仰慕这唯一的兄长,太子的储君之位可谓坚如磐石,又怎么会自相残杀呢?定是这个老贼受的刺激过大,言语疯癫,胡言乱语。
在听到太子自称孤时,一众属官顿觉不对,纷纷跪地叩拜。祝方在众人之列,一直以旁观者的姿态默默无声看着,乍然听到琰光的话,古井无波的眼睛霎时露出慌乱。
好在他反应极快,那一瞬不正常的表情很快被敛下去。只是,李琤从始至终一直有意识观察对方,方才闪过的古怪被他尽数收入眼底。
他右手抚弄着腰间的香囊,眼神幽暗难测。琰光本就如丧家之犬,身边得用的人本就不多。而今与青龙卫对上,没两下便只有跪地受缚的份。
最初的狂怒过后,他倒变得坦然接受起来,任由青龙卫撕下他脸上的假面。假面后的那张脸年迈又苍老,颧骨高高耸起,皮肤松弛,看起来将近古稀之年。
魏照生等人又骇了一大跳,心中感叹果然跟在殿下身边办事需要强大的心脏,他这一早上下来,都不知道被吓多少回了。
也不知李福那阉人是如何熬过来的。按下心中腹诽,他拱手奉承道:“果然不出殿下所料,这厮还真是琰光本人”。
西南乱军被朝廷铁蹄践踏早已不堪一击,而今又抓到琰光本人。看来殿下早意识到琰光身处江南,想来一场瓮中抓鳖。
李琤一眼看出对方在想什么,不紧不慢道:“孤事先并不知道琰光在江南,还是你说刘刺史不对劲,孤才往这方面想”。
话虽如此,魏照生一个字不信。若殿下事先没预料到,又怎会隐藏行踪特地下江南,定是觉察到端倪。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