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里都是吆喝售卖各类货物的商贩,经过的行人也是络绎不绝。又正逢深秋,银杏树端的是一树灿灿的金黄,风一吹过,扇形的金色叶片就悠悠转转地落下,像是洒了一地积蓄了一年的阳光。
他想起来,当初选定买下银杏巷里的这间宅子,一个是为它距离东胜楼不远,又闹中取静,一个就是为了这棵蓬蓬勃勃的大银杏树,历久弥新,枝繁叶茂,看着便让人安心又欢喜。
他们在这棵大树下经过了多少回呢?远远望见它冠盖如倾,便知道家快到了。从一开始的雀跃欢喜,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往后,会变成什么呢?
他不欲再思,转而抬眼看向远处。
再往前,是一座桥,名曰春波桥,横跨黛河之上。桥面虽不甚宽阔,但也有人摆摊设点,甚至凭栏垂钓。
他又忽然想起,他刚到衡都的时候,谭玄给他在城里租了一处宅子暂居。那处宅子附近也有一座桥。
那一年入冬之后,衡都下了很大很大的一场雪,天地一片洁白清冷,犹如琉璃仙境。这是长于江南的他从来没见过的新鲜景象,不由新奇欢喜无比,衡都的民众大都猫在家里躲避雪后严寒,他却非要出去赏玩。
谭玄拗不过他,只好陪他去。
街道上行人寥寥,天地仿佛都为他们所有,他穿着猩红色镶皮毛的带兜帽大披风,自由自在地跑着,跳着,团着雪球,扬起雪雾。谭玄就撑着伞跟在他后面,淡淡地笑着看他。
待走到桥上,他凭栏远眺,伸长了脖子新奇地打量着全都结了冰的河面,胳膊突然被人一拉,他刚一转过头,一把油纸伞便笼盖下来,而一直陪着他任由他撒欢的那个人,就在伞的遮掩下,低下头吻他。
雪霰还在落着,四下一片寂静冰寒,只有他们相贴的唇瓣柔软又温暖。
像寒冬里的春天,像冰天雪地里的火焰,像生命中永不会消散的一缕暖阳。
谢白城觉得自己有些被阳光晃花了眼,眼前的景物竟有些模糊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究竟谁说衡都很大,是这天下最广阔最繁华的城市?
他们明明才在衡都生活十年,怎么就好像处处都浸染了属于他们的回忆?
不过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他有足够多的回忆来织成一个厚厚的茧,蜷在其中度过往后余生。
**
温容直的确没花多少时日就把事情办妥了。谢白城带着秋鹤晴云在客栈住了几天,就得到了温容直的通知,由常喜公公亲自下的任命,他现在是屿湖山庄的新任掌事了。
他在这几天里已经打点好了东胜楼的事务,一切经营都交给三娘和掌柜处置,他说他有要事,暂时不会回衡都,事情什么时候办完也不好说,总之到那时他自会回来。
接到温容直的通知后,他便整理好了行装——也很简单,不过是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随即打发了秋鹤晴云,让他们俩好好守着家里,就只身一人,再次去了屿湖山庄。
虽说是常喜公公亲自的任命,但他本人并没有出现。赵君虎作为临时代理庄主倒是很喜气洋洋地接待了他,又是宽慰又是劝解又是赞许,说了好大一箩筐的场面话。好在谢白城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只低头听着,偶尔应付两声罢了。
齐雨峰却大感意外,在赵君虎的“亲切”接见后私下里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加入屿湖山庄。
谢白城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用非常肯定的语气道:“我要亲手抓住乔青望。”
齐雨峰一时语塞,回过神来后又恍然觉得实在是情理之中。
**
然而乔青望并没有那么容易抓住。
他十分神出鬼没,尽管有常喜公公亲自督管,屿湖山庄至少在明面上也是全力以赴寻找他的下落,却很难寻到他的踪迹。有那么两次的确有了线索,但是谢白城带着人日夜兼程赶到时,又都失去了消息。
乔青望毕竟出身名门,自幼习武,手中一柄青金凤羽刀也是名震江湖,一般人并不会是他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