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睡梦中,檀禾依旧隐约察觉到了她熟悉的气息,睁着惺忪的睡眼望去。
眼前景象朦胧虚幻,依稀可辨出谢清砚的身形,眉眼冷峻深邃如旧。
半睡半醒之间,她爬起身,情不自禁地往人怀里凑去,手臂乖乖抱住他的肩膀。
“殿下……”她不知想说什么,因困倦而一时卡壳,懵怔着小脸。
那双漂亮的眸子蒙了层淡雾,显得人呆呆的。
谢清砚心底的疼惜泛滥成灾,搂紧她软和的身子,低头吻了吻她的眼尾。
胸中仿若有无数的话,一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睡吧。明日再告知你这一事。”他附耳轻声道。
床头的灯烛倏然熄灭,谢清砚拥着人躺下,听得耳畔轻缓呼吸声,却始终难以入眠。
翌日天还未亮,谢清砚到了军营议事堂,褚渊已经等候在内了。
四方桌案上,正平铺着西北各城与北临的地图,就着烛火,褚渊正在翻看军情。
此时此刻,谢清砚暂时停下脚步,抬起眼,目光不动声色地凝落在不远处的青年脸上。
平心而论,檀禾与他虽然都生得一副天人之姿,但五官上并无相似之处。
褚渊注意到门口肃立却不进的太子,忙站起身,忽见谢清砚眉头深锁,眼神较之以往多了几分打量。
那目光盯得他脊背发毛,褚渊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面上浮起困惑,道:“殿下,怎么了?”
谢清砚收回视线,声音沉然:“今日,除了军务外,孤还想与王爷另外商议一件私事。”
私事?
褚渊咂摸着这二字,又见他神情凝重,不免疑惑道:“殿下请说。”
往事沉重,谢清砚无法贸然去问他,思量了一阵,便只道:“事关内子。”
褚渊听到这里,一双剑眉不知不觉挑了起来。
他心道,太子这是突然跟他在……谈心?
忆起在岷州看到那一巴掌,难不成是他们之间还生着嫌隙,没和好?
但这同他说,他也无能无力啊。
谢清砚看向褚渊,言简意赅道:“内子是孤女,此番来朔州是为寻亲,她的父母亲人丧命在十七年前与北临的战役中,那时她不过满月,尚未记事。如今只知其母是苗疆人,名‘阿灵’。”
当年朔州死了许多婴孩幼童,战后那满地的残肢与头颅还是他去一一收殓的。
褚渊正色想,她能逃出去,真是幸运。
不像阿妤。
可愈往后听,褚渊愈为震惊,呼吸一度停滞。
堂内半晌安静,他的表情比谢清砚预想的要失态,甚至已到了浑然未觉的状态。
谢清砚神情也有点复杂,此刻,心下已了然。
袍袖之下,褚渊十指倏然收紧,反复握紧又松开,良久,低声试探地问道:“冒昧问殿下,太子妃的母亲是……何姓?”
他喘了几口气,声音中带了不易察觉的惊颤。
谢清砚不确定地道:“许是姓南。”
此前只查到过苗疆剿灭霜家的大祭司正是此姓氏。
随着谢清砚最后一字出唇,褚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
天高日回,烟霏云敛。
谢清砚再回到澍水巷时已是巳时初刻,恰见府中那棵刺槐树下搭了架木梯,枝叶花朵落了一地。
他顿住脚步,抬起朝上看去:“阿禾?”
枝繁叶茂的树间传来轻轻“啊”的一声,随后檀禾欢快的声音散开:“我在这里。”
一阵窸窣声响起,伴随着树叶朴朴簌簌落下,密不透风的枝叶被人扒拉开。
檀禾小心翼翼坐到树干上,双足晃荡着,日光透过叶隙倾泻而下,照得她乌发如漆,明艳照人。
一袭青碧色的绢裙几乎与槐树叶融为一体,动作间摇漾生姿。
“你为何这个点回来了?”檀禾与他相视一眼,弯眸笑道,“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