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丝,甜油炸果,还有一碗野鸡馄饨,娘子难得有胃口,仆下便不敢多劝,方才回府也问了娘子,原是想今日用得不少了,娘子若是再用,今夜就不好歇着了。”
裴济听了,面上才好了许多。
“今日暂且饶你,若是明日再回来得这么晚,就去领罚。”
裴荃忙应,又伺候着裴济起身,还未走出院子,又道,“把那点心提着。”
裴荃忙提了来,跟在裴济的身后去了晴山院。
这时,颜霁还未歇下,她正拿了从外头书坊买来的西湖梦寻在看,如今她出不得这冀州,最爱看的就是这些游记了。
裴济挥了手,床榻尾侧给颜霁按腿脚的桃夭和流萤都低下头噤了声,他悄悄走近,勾起了帏帐。
颜霁一心都在手里的游记上,加之她总是侧着身子,一时也未曾注意到身后多了个人。
“又看的什么?”
没人理他,裴济干脆自己开了口。
“哎呦!”
他突然出声下了颜霁一跳,她还没什么,肚子里的人儿就不愿意了。
平日里它也很少动,冷不丁动一下倒把颜霁踢疼了,她松开手里的书,扶住了肚子。
颜霁皱着眉头换了好一会儿,才瞪了裴济一眼,也不理会他,又拿起了书继续看。
裴济被人晾着,面子上总归过不去。
他挥手摒退了人,才在颜霁身边坐了下来,抬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明儿不要再出府了,这几日天——”
话还没说完,那只手就
被颜霁用书挥了下去。
裴济又把手放上去,没说完的话也没往下说了。
转而,又提起来,“那些料子都着人给你留了些,你这个做阿娘的,总要给他做些什么。”
颜霁听完,就把手里的书撂下了。
“你府上养的那些针线娘子是做什么的?”
她不会做,也不愿做。
这个孩子只是借她的肚子生出来,日后谁又说得准,就她眼下的身子,便是生下来又能活几天?
明知结果如此,又何必白费心力,白白浪费感情?
颜霁的冷漠让裴济恼怒,她是因为自己而迁怒这个孩子,她为什么不会和别人的阿娘一样,为了孩子做出牺牲,为了孩子对他有所改观。
看着她无情的背影,裴济皱着眉头起身走了出去。
屋外的风卷袭着雪花飘到面前,裴济走到门前,任冰冷的雪花在面前飞舞。
“册子呢?”
裴荃忙将那本小小的册子拿了出来,这上面记的都是颜霁,记录着她从每日醒来到入睡前的衣食住行,一字一句。
“巳时一刻,远山道长请脉。”
“问:何日诞子?答:瓜熟蒂落自然时。”
“又道:到那一日,若有万一,别折腾我,顺其自然罢。”
……
裴济看完,良久沉默,站在门下。
这一刻,裴济方才生出的怒气又烟消云散了,寻不见一丝踪迹了。
原来,她很清楚,这个孩子会要了她的命。
可她什么也没说,也不问。
她不相信自己会保她。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裴济的心仿佛猛的被人揪住了,他有些喘不上气儿。但他知道,理智会让自己在那一刻的确只能选择放弃她。
她一直很清醒。
不清醒的是他。
“桃夭。”
屋内的铃儿叮叮当当的响了,她的声音也响起来。
“把灯都灭了,一盏也别留。”
“外头是不是下雪了?听着风大的很……”
裴济仍站在门下,等里面的声音消失,重新恢复安静,安静到似乎没有人在,他搓了搓手,褪下了身上的氅衣,又轻着步子走了进去。
守夜的婢子都紧挨着脚踏,裹着被子,见他来,自觉的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