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关。
一个人的精神图景可以无限逼近现实世界,两个世界的造物也确实可以彼此流通。就比如辛茸在现实世界中,仍可以吃到扶桑从精神图景里摘来的草莓。
但这种流通并非毫无限制。
草莓被他很快吃掉,自然感受不到时限问题。可如果换作解药,要撒遍整片土地,这就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往往还没等到解药来得及真正和毒素对抗,药效便已经消散。
“也就是说,问题在于药物在精神世界里存活的时间不够长?”辛茸听完医生的解释,追问时目光极为专注,努力剖开问题的症结,“那如果有一种药,能在精神图景里存在得足够久,就能和毒素抗衡,是不是?”
“理论上是这样,”医生沉吟片刻,仍旧摇头,“这些年我们不断尝试延长药物的活性,但很遗憾,我们要战胜的敌人,并不是我们自己。”
辛茸很快明白了医生的意思。
扶桑体内的毒素,本就是生长在精神图景的造物,在那个世界里,不会衰败、不会失活。哪怕人类用尽手段延长解药的活性,也只能无限接近,却仍无法完全与之匹敌。
这是一场必败的战役。
辛茸陷入沉默,脑子仍在飞速运转,绞尽脑汁地推演所有的可能。
忽然,门外一阵喧哗打断了他的思绪。
嘈杂的人声里,他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线,心口一紧,径直冲了出去。
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扶桑正坐在那里。
他看起来刚从战场回来,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怀里还抱着头盔,见辛茸疾步朝他奔来,唇角却还勾了勾,下意识抬手。
“怎么跑到医疗室来了?”他自然地把人揽入怀里,低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辛茸摇了摇头,声音紧绷:“怎么回事?”
明明三天前才给他做过精神梳理,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复发。可扶桑没有回答,辛茸只能转头去问随行的士兵,从他们口中才知道,刚刚他们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鏖战,扶桑消耗过大,才会支撑不住。
等人群散去,辛茸将人带回房。扶桑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只能把脑袋埋在他肩头,从中汲取些许安抚。
两人静静依偎着,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扶桑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见辛茸垂着眼,神情萎靡,整个人蔫蔫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点在辛茸嘴角,往上挑了挑。
辛茸把他讨嫌的手给甩掉,再次把头埋下去。
“嘴角快耷拉到地上了。”
“……”
扶桑又凑近了些,语气带笑:“都不好看了。”
辛茸抬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烦不烦。”
就是这短短一抬头,就被眼疾手快地捏住下巴,然后双掌把他整张脸箍在掌心里,捏得他的脸颊不受控地鼓起来。
辛茸满心窝火,脸颊鼓鼓囊囊,嘴巴也嘟着,说不清是本来就委屈,还是被眼前这个讨厌鬼捏出来的。
“说吧,”扶桑笑意更浓,“谁惹我们茸茸生气了?”
辛茸眼尾一斜,冷冷睨他,看见他那副对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胸口涌上一股说不清的难受。
半晌,他含混开口:“才过去三天。”
扶桑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哎,还以为多大事呢,”扶桑轻声笑了笑,“这种事,谁能说得准。”
上次为他做过精神梳理后,辛茸感觉良好,自信满满地断言至少能撑一周。结果不到三天,毒素便再次淹没了扶桑的精神图景。
要么是他预测失误,要么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无论哪种,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好,才让扶桑受苦。
正难受着,额头被很轻地摸了一下。
“我们茸茸已经很厉害了。”
辛茸抬眼,不屑地嘁了一声,心口却因为这句话微微雀跃,忍不住反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