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岑篱,轻声问:“鲁王起兵,用的是什么理由?”
岑篱:“……”
苏之仪像是已经猜到了,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也想要……咳咳、为你……咳……做点什么……”
话语被咳声间隔成零碎的字句,却透出缱绻的温柔。
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可是他又那么清楚地看见,她甩开谢定的手往这边跑过来。
疼痛从肺腑深处泛上来,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刀子翻搅着,苏之仪却一边呛咳着,一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次,换成那个人被推开了。
岑篱刚凑到几案旁边,就被苏之仪紧紧抓住了手臂。
仿佛穷途末路一般,那只苍白劲瘦的手爆发出极大的力道,可偏他声音轻得近乎呢喃。
“我说过了,我不会答应。”
他不会答应和离。
……
苏之仪死了。
在上书自陈罪过之后,饮鸩酒于家中自绝。
念其生前功劳及悔过之心,仍以九卿之礼厚葬。
站在凌云台的高阁之上,岑篱向着远处眺望。
这高阁本就为了前朝末帝观景而造,齐朝立朝后以此为鉴,太.祖明令子孙修筑宫殿不许超过此台。但或许是登高而望、天下尽收眼底的感觉太好,往后子孙虽未再建高台,却从未落下对这凌云台的修维护,此刻从高处往下俯视,层层叠叠的宫殿楼宇都在脚下,远处能遥望到长安城门。
身后的门扉被推开,岑篱却并未回头。
一直等到那脚步渐渐走近,停在了她的身侧,她才缓声开口,“……我想不明白。”
谢定:“……”
想着苏之仪临死前的那抹笑,谢定不自觉地磨了下牙,只恨那日为什么没在街市上“惊个马”,耽误个把个时辰,等那人死透了再去。
岑篱:“最开始,我以为他是那等汲汲营营、谋求上位之人;后来阳曲之事,我以为他当真是奉直行事、不顾安危之士;再后来铸币一案,我又以为我看错了,他还是最初那个为了功名利禄不择手段之辈;可再之后……”
岑篱渐渐止了声。
她想不明白,明明都可以“将功赎罪”,他又为什么要让自己走到一条死路上。自始至终,他想要
的又到底是什么?
谢定强忍着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抵不住开口,“为什么要想?”
岑篱侧身看他。
“既然想不通,那干脆别想了。那只能说,你和他从来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吗?
看岑篱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谢定干脆扯开话题,“我要出征了。”
岑篱知道此事。
苏之仪一死,鲁王的清君侧大军彻底没了名头,成了妥妥的叛逆。
这数日之间,朝堂上商议的都是讨逆之事。
“我会回来。”谢定认真地看过来,“这一次……等我回来。”
岑篱怔然。
许久,她轻轻点头,“好。”
*
本该是腊祭的日子,却成了大军出征的祭祀,接下来整个年节过得更是没有滋味。
国丧之下,禁止饮酒作乐,白雪覆着满城缟素,入目茫茫一片。而前线战事未平,朝中上下也不敢有半点放松,朝会照开不说,为了理政方便,连岑篱都从岑府搬回了宫中。
虽说过去这么久了,岑篱仍不习惯宫中。
夜中浅眠,听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岑篱猝然惊醒,忙令人去察看。
过了一会儿,护卫却支吾地回来回禀,“回公主,无甚大事……是、是檐角的积冰受了风落下来,幸好是晚上没砸着人,等明早让人去敲一敲,别等落下来伤到人。”
理由倒是说得过去,只是这表情实在像是另有隐情。
岑篱:“带我去看看。”
那护卫阻拦不了,最终还是带着岑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