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公主府上,皇后额外补贴了一份,倒比旁人家里的丰厚些,足够公主体体面面地过完这个年,还能余剩不少。
颍川公主依偎在母亲李太妃身侧,一面剥着金桔一面叹气:
“也足够了,我也认命了。好歹我就只有辉儿和宜儿,以后求了皇后的恩典,给辉儿求一个吃空饷的虚衔,给他挂个小官差使在身上,叫他一辈子饿不死就完了。宜儿呢,嫁不到好人家咱们就不嫁人,一辈子养她在公主府里,熬个十几年,熬到我人老珠黄了,舔着脸去跟皇后给她求个郡君啊县主啊的封号,她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愁吃穿了。”
李太妃忍下了叹息,也强撑出笑颜来:
“再好不过了,一家人知足心甘,比一切都好。再富贵又要富贵到哪去呢?难道要宜儿以后去做皇后?还是叫辉儿当天子?咱们府里吃喝不愁的,就胜过宫外万千人家,还要怎样呢?”
周芩姬也笑:“是啊,从前还有皇帝叹息自己不如江南富足翁呢,咱们比皇帝家自在,比江南富翁家更显贵,有什么不够知足的,胜过玉皇大帝呀。”
所以有时想想,人生的一切还真是奇妙。
人生过半,多年来一直口口声声喊着要荣华富贵的周婈珠,最后甘心为了自己的孩子和自己喜欢的男人而放弃一切,一无所有。
一直自命清高觉得自己不爱慕富贵尊荣的周媜珠,现在却又被这些东西死死地困住,永生永世都要和周奉疆耗在一起了。
一生最不甘于默默无闻的周芩姬,最后还是选择了默默无闻,知足常乐,并且在这份知足常乐中品到了几分恬静自然的滋味。
赵太后说媜珠的这个孩子生的月份好呢,正是要生在韶光淑气、柳莺花燕的浓春。
翻过年后便是龙章三年了,媜珠到了孕期最后的几个月里,一日比一日吃力辛苦,她也是数着日子盼孩子生下来。
椒房殿里的女医、产婆和乳母等人早已齐全得备下了,都是赵太后亲自精挑细选过没有差错的人,皇帝那里又把这些人的祖孙几代查看过无误,确认祖上无人犯过事,都是身世清白的,这才安心放她们过来伺候媜珠。
媜珠半点闲事不管,偶尔还会说上几句风凉话:
“母亲要亲自挑拣这些人是不是有经验的熟练妇人也就罢了,陛下要查人家的祖宗是为何呢?是陛下从前在外头的仇家太多,不可胜数,怕他们暗中找人来报复妾吗?”
皇帝瞥她一眼:“你既知道,还多问什么?”
媜珠嘟了嘟嘴,“妾知道陛下的仇家多呀,没有恢复记忆前,第一次对陛下和对自己的身世产生怀疑,就是因为妾曾在前楚遗留的那堆文书奏章中看到有官员上书皇帝痛骂您的,说您什么来着?说您殴打河间王殿下,圈禁侮辱河间王妃,有乱人伦,说您身为兄长,欺辱幼妹……”
皇帝冷笑:“朕就知道,你那次肯定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朕要问你,你还死活不承认,和朕顶嘴吵架,怪朕教训你吗?”
临产前的一个月里,趁着二月春光好,这对父母其实还忙着做了不少的事情。
比如说,他们要选个“吉坑”掩埋孩子出生后的胎盘,还要在坑上种上树苗。
帝后两人听了司天使的一通忽悠讲解,最终选择就将他们第一个孩子的胎盘埋在宣室殿的后侧,生男种柏树,生女种玉兰,都是极长寿的树木。
再比如说,给孩子准备的襁褓和肚兜衣裳,媜珠一件件有耐心地叠好,一件件仔细翻看过,她还剪了周奉疆的一件外裳,亲手给孩子缝了个漂亮的团龙纹包被。
还有就是该考虑为这孩子取个名字了,不过碍于还不知孩子的男女,这名字也不大好正经取。
三省的官员和学士们都比皇帝皇后要上心得多,各自穷尽心思、翻遍古籍经典,为帝后二人的第一个孩子取名献上了许多意象极好、引经据典的参考,争相希望自己的提议可以被宫中采纳。
不管是男孩女孩,只要说出去说,这大魏宫中的第一个孩子是我给取的名,死了刻在墓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