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媜珠伏在他榻边,泣不成声,一遍一遍地念着他的名字,对他说,你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纵使有儿女双全、儿孙满堂、无上尊荣、万般美满,可我不能没有你。
她平安顺遂地做了十年的太子妃,五十年的皇后,却只做了四年的皇太后。即便儿女孙辈们使劲浑身解数孝顺她、讨她欢心,终是再难在他死后让她展颜一笑。
有关媜珠的一切,即便只是昙花一现般地出现在他梦中,周奉疆也难以忘怀。
但凡关于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他的一生里什么也剩不下,唯独只有媜珠。
唯独只有她。
周奉疆长长呼出一口气。
听得皇帝似是醒来,倪常善小心地唤了一声陛下,询问是否要为皇帝点起烛灯。
周奉疆默了默,一手抵着额头,出声吩咐倪常善:“……去叫王医丞来,让他给朕煮一碗安神汤药。”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二次要安神汤助眠的。
第一次还是在多年前媜珠坠楼的那段时日里,他一连数日数日的不敢闭眼,到最后连入眠全成了困难,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媜珠坠楼那一刻的样子。
他声音里都透着疲惫与倦怠,似乎的确是心神不宁。
深夜被拎起来的王医丞很快便抓好了药方亲自端了过来。
周奉疆还是那副倦容,静静地靠在床头栏杆上闭目养神。
王医丞将汤药端来,他也没细问什么便端起饮尽了。
等皇帝服过了药,王医丞又一脸谄媚、似乎十分殚精竭虑为皇帝着想的忠臣模样,压低了声音再端来另一碗汤药:
“陛下,此乃臣竭心为陛下所拟的方子,乃红参鹿茸肉苁蓉枸杞红枣杜仲黄芪茯苓汤,哦,又叫八神汤,可为陛下补益精血、滋养肾气的。”
八神汤有没有用,周奉疆又没尝过他怎么知道?
但王医丞的安神汤的确有大用。
至少,周奉疆在喝完那汤药后,听到他一连串报出来的什么鹿茸肉苁蓉之类的药材时,他的心悸之症已经彻底好了。
神思也不劳累了,心力也不倦怠了。
——怒气也立马窜上来了。
他脸色大变,立刻皱眉怒斥王医丞:“一派胡言、悖语乱词!谁让你自作多情在这胡言乱语的!朕何时让你去端这样的汤药来的!朕何时说过朕要补益精血肾气的!你再敢妖言惑君,朕立刻就把你拖出去打板子!”
王医丞唯唯诺诺口称不敢,又把那汤药高举头顶拼命往皇帝跟前递,存心还要气一气皇帝似的:
“陛下!陛下,臣也是为陛下圣体所思虑,臣都是为了陛下好啊!陛下才方临幸后妃,又负伤见血,夜里自然难免心悸,陛下以为只要一碗安神汤即可,可臣为医者,臣自知陛下圣体所亏空,是故臣……”
周奉疆被他气得快把胸口那个媜珠刺出来的血洞给裂开了。
他厉呵王医丞:“朕算是知道古往今来那么多天子受天下之养、为何还多有壮年而崩者了!竟是被你们这些逆臣给气的!你在这沽名钓誉自以为忠君直谏些什么呢!你端这药就是来气朕的吗?你昨日才给朕切过脉象,朕正当壮年,身体健壮,朕要不要喝这些汤药你还不知道?”
这老匹夫,让他夜里起来给他熬一碗安神汤,不知是吵了他多大的美梦,他就要妖闹这么大一篇文章做戏来惹他生气。
偏偏他这副姿态,周奉疆还真不好真拿他怎么办。
要不是暂且寻不到比他医术还高深精湛的医者,周奉疆哪会容忍他这么多次。
且等着吧。
江山代有才人出,何时再寻到比他更好的医者,他立刻就叫这老匹夫滚出长安去,滚回他老家下田犁地去。
怒气渐渐平息些后,周奉疆想起件事,又问他:
“你平日也照看着皇后的身子,朕已停了那男子避子的汤药了,你看皇后的身子何时能有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