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心感激,勤劳侍奉,得到公冶慈赏赐的功法,也刻苦修行,终于从端茶送水的仆人,成为能够替公冶慈真正做些事情的“弟子”。
最初时他修为不够,公冶慈名声又大,少不得被人为难,大部分他拼力一搏,也能取胜,极小时候,他被设计围攻,陷入绝体绝命之际,却又往往逢凶化吉,得人相助,无一例外,帮助他的人都说受公冶慈所邀,顺手还个人情。
于是更让他感激涕零,日夜苦学,公冶慈也不吝啬赐他功法丹药,使他的修行速度远超同龄人。
及至他年岁渐长,越发对公冶慈敬佩有加,就越发察觉出公冶慈对他的不在意,而在他疑虑公冶慈对他到底是否怀有真心的时候,公冶慈让他担任了芥子阁副阁主之位,几乎把所有权力都下放给他。
那时候他还心怀愧疚,以为公冶慈这样做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可随着他掌握的信息越多,对过往辛密挖掘越深,就越清楚明白,阁主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是想看他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就像是观察那只千秋雀到底能成长什么程度一样。
谁能容忍被这样无视?
谁能甘心被这样忽略。
可恨他做了世上最大逆不道的事情,却还是同样得不到公冶慈任何的看重,倒不如说,正是这种现实,再直白不过的告诉他,他在公冶慈眼中一文不值。
恨无法随着死亡笑容,怨却更随着复生而出。
尤其看过真慈道人的情报,更让崔缄意感觉他的存在像是一个笑话,从不知道成为公冶慈的亲传弟子竟然如此轻易,尤其他看到那个名叫林姜的小子。
同样是被救之后紧追不放,凭什么他端茶送水任劳任怨,也换不来公冶慈的重视,甚至还是因为一个友人开玩笑说他有修行天赋,才叫公冶慈顺水推舟赏赐功法给他,而且是要他自学成才,另外一个人就能直接做公冶慈的亲传弟子,被他亲手教养长大。
“阁主若真青睐我,为何从来不肯承认我也是你的弟子?”
崔缄意直白的问:
“随随便便一个路边乞丐,你都能收为亲传弟子,为什么当年不肯收我入你名下。”
原因不是很简单么。
“收你的时候,我可没有想做师尊的想法,收他们的时候,我想要体验身为师尊的感觉,也就收了,如果再来一次——”
在崔缄意被挑起期待的目光中,公冶慈落下无情的后半句话:
“如果再来一次,还是一样的结局,我永远不会收你为徒。”
因为初衷不同,所以结果不同,这样简单的道理,崔缄意却从未明白。
大概也永远不明白。
沉默半晌后,崔缄意忽然大笑,又突兀收敛笑意,眼中射出冰寒的光辉。
“那么,我也还有一句话想告诉阁主——”
崔缄意运转功法,语气中带有决绝的恨意:
“我能杀阁主一次,就会杀阁主第二次!”
话音未落,便有急促惊魂的玉箫声响,刹那间仿佛万鬼齐哭,惊起阵阵禽飞兽奔,在那飘渺凄厉的箫声中,无数道气力朝着公冶慈袭去,密密麻麻好似天罗地网,似乎不将他碎尸万段并不解恨。
然而气力交错抵消,原地却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如鬼哭。
绵密的气刃随之旋转升空,并且越转越大,几乎将草木都连根拔起,虚空之中破出一道裂痕,公冶慈的身影恰在其中。
于是气刃伴随箫声,齐齐一涌而入,但那道身影又再次消失不见。
气刃想要故技重施,再次席卷天地,把一切幻境都直接破裂时,却蓦然一停,而后嘭的一声,被凝聚起来的气刃一瞬间完全消散,箫声也戛然而止。
因为公冶慈已经找到了崔缄意的真身所在,白玉戒尺化作三尺长剑,抵在崔缄意的喉咙处,已经有一线血丝缓缓浸出。
公冶慈缓缓开口说:
“我有说要给你第二次杀我的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