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有人开口。
那人心底一沉,睁开了双眼,便见一双一尘不染的靴子,此刻快要碰到他的膝头。
他缓缓抬头,只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就笼罩在头顶上方,尚未看到脸,便连忙压低了下巴,说道:“我说我说!”
周祈安很有耐心地道:“你说。”
那人道:“我们是斥候,进入鹭州是为探查粮道,好在必要之时切断鹭州的补给!”
荆州与宜州接壤,只是南北分立了几十年,过去连接两州的官道早已被齐腰高的荒草吞没,不说车马难行,便是连入口都已经很难找了。
如今补给鹭州的官道,是周祈安去年打下荆州后才修建的,朝廷不来探探路,根本搞不清哪条路可通往何方。
这俘虏所言,倒是有一定可信度。
周祈安又问道:“那探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那人尾音发颤,说道,“我们刚进入鹭州,就被抓到这儿来了。燕王也知道,我们手里不可能没有鹭州的地图,我们不清楚的只是宜-荆粮道!没能进入宜州,自然什么都没探查到!”
哪怕探查到了,如今这情况,他们的信息也很难传递出去。
周祈安顿了顿,又走向了下一个人,问道:“你呢?”
那人目光下视,不卑不亢,说道:“我们是斥候,将军派我们过来探查粮道。”顿了顿,见周祈安并不回应,又加了句,“……没了。”
说的虽是实话,却已毫无价值。
“你是在耍我吗?”周祈安对段方圆道,“把他拖出去砍了。”
段方圆走上前来,架着那人拖了出去。
那人身姿魁梧,却并未怎么反抗,过了片刻,帐外便开始传来一阵阵衣料摩擦沙地的声响。
那声音不大,只是帐内落针可闻,大家都知道是那人在死死挣扎,一开始无声,后又从齿缝中发出“嗯嗯”的叫声,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紧。
“我,我,我知道!”
那人忽然变卦,恐惧让他想喊喊不出来,直到说到“道”字,声音才完完全全地放了出来。
他气沉丹田,再次说道:“我知道—!”
周祈安道:“把他带进来!”
那人双腿已经发软,被段方圆与门口侍卫一人一边地架着,才勉强拖了进来,说道:“廖将军派我们过来,并非只是探查粮道。”
“廖将军,”周祈安盘了盘盛军中姓廖的将领,问道,“廖诚业?”
“正是。”那人道,“我们应征入伍后,一直是廖将军在启州军马场操练我们。此次出征,我们虽听命于裴大将军,廖将军无权直接调遣我们,但相比裴大将军,我们许多人,其实都更听廖将军的!”
“裴老将军,他想先攻鹭州,切断燕王与关中侯的联系,再依次攻打襄州、荆州。反正粮草充足,他完全可以步步为营地打!”
“但廖将军……”那人顿了顿,说道,“认为燕王大部分兵力都部署在鹭州、襄州一带,那么荆州必然兵力空虚,他想绕开鹭州、襄州,直扑荆州,好……”
“好什么?”周祈安问道,“好直取我这脑袋?”
那人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襄州有秦王把守,不好攻克,可鹭州却兵力薄弱。廖将军便派我们过来探探路,看看有没有道路能直接把兵运到荆州!”
周祈安心道,好啊,实在是太好了。
朝廷重金悬赏他们这些人的脑袋,有没有让朝廷的军队更加骁勇尚不清楚,反倒让他们自乱了阵脚。
裴兴邦二十万大军,其中又有十万血统不明的启州军马场骑兵,看似骁勇,气势汹汹,实则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山头林立,各怀鬼胎。
那人道:“廖将军这想法,也不是所有人都知情,所以,”说着,他看向了身侧那人,“他刚刚也并非胡说八道。”
周祈安问:“还有吗?”
“没有了,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