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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压根没睡也说不定。

他的脑袋里像是有千百根针一齐反反复复刺穿他的脑髓,疼极了,让他没有办法入睡。

他只有闭目养神,但一闭上眼睛,昨日的凄惨便浮现在眼前。

剧烈的轰鸣声伴随着人们的哀号紧紧缠绕着他,失去生命体征的人们,断手断脚无法逃跑的人们,被压在废墟中无能为力、只能绝望等待着泥石流淹没他们的人们……

沈原殷身心俱疲。

为什么?

明明早来了这么久,明明早就开始疏散百姓……

为什么还是会有这么多人因此丧命?

是不是……是不是他再早一点来豫州,或是再早一点采用强制手段,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了?

耳边的哭嚎声还在继续,几个月大的婴儿没多少力气,又吹风淋雨的,哭声已经变得断断续续。

婴儿的脸颊变得有些苍白,沈原殷指节微曲,抵着婴儿的脸庞。

崔肆归走进来的时候,就是看见的这样一幕。

——沈大人低着头,火焰的光在他的脸上跳动,映出了他倦怠的神情,以及苍白瘦削的脸上紧蹙着眉的额间,仿佛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想要抚平沈大人的眉间。

崔肆归心里来了念头。

他走过去,单膝跪在沈原殷的一侧,右手手腕搭在沈原殷的右脸上,手指抚着眉间。

“没时间了,”沈原殷仰起头,崔肆归本就比他高了不少,他只能抬头望着崔肆归,他目光很快又移向洞口,堵着洞口的石头已经被搬离开,眼下外面光线射进来,竟还有些刺眼,他又再度看向崔肆归,说道,“他坚持不了太久了。”

沈原殷指的是那个婴儿,现在已经有点呼吸一抽一抽的,血色也在慢慢消失。

崔肆归摸了下沈原殷身上的衣物,已经干了,他们的鬓间都有点冒汗,他站起身,将火堆熄灭,语气听不出波澜道:“外面出大太阳了。”

沈原殷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后脸色突变。

“不好。”他呢喃道。

昨日地动和泥石流来的突然,又狂风暴雨席卷了大地,有不知数量的尸体被埋于废墟之下,若今日温度骤升,尸体会来不及清理出来,加速腐烂。

届时……又会重复上一世豫州的惨样。

疫病会起!

伤患人数不少,宁定和其他地方的人也忙着安置人们,以及拯救废墟下的尚生者,没有时间去清理尸体。

崔肆归收拾完木棍上晾晒的衣裳后,转身便看见了沈原殷脸上难看的神色。

崔肆归当即明白了沈原殷心里的担忧,他道:“太医院的人应该很快就能到了,张太医也在宁定,他们身为太医,不会不明白的。”

他说完这话,又去探沈原殷的额头。

与昨晚差不多,还是很热。

崔肆归将婴儿从沈原殷怀中接过,仔细包裹好,又塞回沈原殷怀里,把沈原殷小心扶起来,起身的时候沈原殷身形晃动,被崔肆归扶稳,又把外衣罩在沈原殷身上,把头盖的严实,这才把马儿牵出山洞之外。

沈原殷有些踉跄着走出去,刚出洞穴,迎面就是一股热浪扑过来,外面的太阳高悬于空中,刺眼的光线在此处空旷的平地上无处可避。

一双手伸过来,每根手指都暗藏着张力,手掌上的茧在日光下一览无余。

沈原殷迎着烈日看过去,顿了一下,而后抬手轻放那双手上。

紧接着,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道将他稳稳拉上马,再一睁眼,便已坐在崔肆归身前。

下一刻,马匹便向前冲了出去。

现在天光大亮,能够看清远方的道路。

崔肆归打算先官道上靠,之后再找路去宁定。

约莫行驶了一盏茶时间,隔着远距离,看见了远处的一队人,距离再近一些后,沈原殷便听见竹木的声音顺着风传至耳里。

“丞相!”

“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