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过去了。
卯时,雨歇风收,上朝时间到了,朝臣在奉天殿立着,望了一眼那阶上那空荡荡的龙椅,垂下了头颅。
天子又旷了朝会。
无言沉默中,众臣都在想,再过一阵,全天下都会知晓,这个快要及冠的天子有多么荒唐无德。
镇国公与内阁辅臣不得已将朝会散了,镇国公命人传话给太后,叫太后莫要动怒,随后领着内阁辅臣出宫去寻裴承珏。
天微微亮时,乔棠小厮打开大门,被裴承珏骇得尖叫一声,随即奔回院中告知王嬷嬷。
王嬷嬷得知裴承珏竟守了一夜,生恐他出什么事端,回房想告诉乔棠,却见乔棠已穿着齐整,洗漱过了,只双目泛出红丝,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姑娘,陛下守了一夜。”
王嬷嬷心惊肉跳,为裴承珏,为乔棠,她摁住猛跳的眼皮,听乔棠道,“那就请陛下进来。”
她不安地去了,步到门边,也不敢看裴承珏,躬身道,“姑娘请陛下进去。”
言罢只觉一阵风掠过身边,她慌地去望,只望见一身湿衣的裴承珏大步往院中去。
忽闻院外脚步声匆匆,她转头看去,竟见镇国公领着顾首辅等人走进来,“陛下可在这里?”
她思付一番,将事情尽数道出,镇国公等人惊道,“惠贵妃怀了皇嗣!”
一众人匆匆进去,及至花厅门前,惧于裴承珏现今暴戾性情,不敢擅动,只低首听闻里面动静。
一时厅中只有裴承珏与乔棠。
裴承珏立在乔棠面前,一身衣物湿淋淋的,沉重的袖口滴下积水,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很快地面湿了一片。
容色也极为狼狈,眉峰鬓角湿乱,薄唇泛出青色,没有意气风发,没有神采飞驰,只有盛满眼眶的红丝。
可形容再不堪,都挡不住他的欢喜,姐姐主动见他了,姐姐心软了,姐姐更是怀了他的孩子,一切都好起来了。
他的视线轻轻抚过乔棠腹部,又去看乔棠面色,见乔棠眼中红丝密布,心疼道,“姐姐夜里没有睡好么?”
他近前一步,伸出手才发现手掌湿淋淋的,一时尴尬地缩了回去。
“陛下。”
乔棠始终平和的面色终于起了涟漪,心头也冒出不合时宜的酸涩,可思及接下来的事,她狠狠地将这些情绪压下去,屈膝跪在了裴承珏面前。
裴承珏面色陡然一沉,他委实怕了乔棠下跪,上次乔棠下跪,是请求出宫,这次呢!
他不允许乔棠说出口,俯身一把捞起乔棠,掌心冰凉沁得乔棠身子哆嗦。
他也怕得手臂哆嗦,克制着躁动情绪,“姐姐不要跪朕了。”
“我们说说孩子,好么?”
他不敢把凉意传给乔棠,松了手,只用紧迫的目光困住乔棠,而乔棠只想逃开。
乔棠慢慢退了两步,目光坚定,“好,我们说孩子。”
裴承珏笑了笑,他昨夜想了许多,便是有了孩子,姐姐不想回宫也无妨,他不会强迫姐姐,他愿意什么都依着姐姐。
他张口想把这些都说出口,却见乔棠双眸一冷,又跪了下来,垂下细白颈子。
厅中响起她决绝的声音,“请陛下赐我一碗堕胎药。”
裴承珏听清了,一时茫然地立着,整个世界都好似沉寂了。
雨后放晴了,春阳初升,大片光亮透窗而进,映在裴承珏骤然铁青的面容上。
眸中茫然已消散了,再浮出来的只有痛楚与愤怒,颤动的手指一点点伸到袖中腰带上。
可恨的是,这点抚慰已不管用了。
为他缝了腰带又如何,到头来还是不爱他,也不爱他们的孩子!
是不是无论他怎么做,他都奢求不到乔棠的爱,哪怕是一点点,乔棠都不肯施舍给他!
这种无望的情绪瞬时充斥了他的心腔,叫他愤怒地俯身,一掌托起乔棠的面颊。
四目相对,乔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