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部长。”部员们如释重负,纷纷站起收拾自己的文案和背包,一溜烟地跑了。

看着坐在原地迟迟不走的陆声,路一洋贴心地迎上来自荐道:“小陆,要不然还是我去......”

“不用。”陆声抿了一下唇,冷冷地说:“反正他能力不行,退台也不为失是一种办法。 ”

路一洋苦笑,“已经进节目部培训这么久了,忽然换血对陶婉的压力很大啊,而且现在哪能再去三面招人?大家都开学一个多月了。”

“我知道。”陆声放缓了语气,给搭档一个安定的眼神:“所以我会劝他回来的,放心吧。”

看着陆声离开的背影,路一洋心头仍然不安,少女面色苦恼地道:“他们俩都是偏激的性格,真的能好好沟通吗?好担心啊......”

..

江希境的微信头像是法国艺术家的装置作品,将烟花绽开的一瞬凝固成螺旋形的黑白色雕塑,造型像翩翩起舞的少女扬起的裙摆,这件作品寓意着人生的精彩不过一个瞬间,将高光时刻用装置艺术的方式塑成并永恒铭记。若不是见过本人,谁也没想到这么张扬的人会用这般内敛的作品。

陆声对着小窗界面,清清嗓子,尝试着敲下一两个字,转而又删除掉,打开手机自带的留言条,开始编辑对话。

“江同学,今天在会议上......”

“江同学,我......”

“江希境,你今天......”

陆声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操控着,回撤键同样按得啪啪响。

这东西怎么比写文案还难?

一贯处理事务快狠准的陆部长头一回在江希境这里碰到了铁板,陆声并不理解人际关系是不能靠工作模板解决的,在陆声现在的世界观里,校园学习是工作,广播台的事物是工作,直播卖身是工作,就连每日精确几点吃饭、几点洗澡、喝多少杯水,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人本身就是一台机器,细胞是物质,情绪是多巴胺,血液的组成是红细胞白细胞和血小板,最后都能用化学式将它们标注清楚。那些被人们吹捧着流传千年的绝世爱情或者相伴携手度过黑暗的珍贵友情,他从未拥有过,不理解,但尊重。

陆声偶尔会透出一点正常人类的幻想,但被兜里没有几个米的现实压得不得不僵化自己的内心,最像个人的时候可能是痛骂陆闻和陆宇铭。

只要摒弃多余的情感,少灌入个人情绪,以绝对理智掌握生活日常的绝大部分,将所遇所感皆转化成可量化的数字,那么人生就是一台巨大的足以跨越四维空间的数字机器。

江希境居然在会议室当众和他翻脸,他是一点理智都不过脑的笨蛋吗?

脑海中回溯江希境在会议桌上指责他的模样,江希境压着嗓子说:“陆声,你在优越什么啊?”

那时江希境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看向陆声的目光又多了几分陆部长搞不懂的失望。

失望?

为什么失望呢?

他对我有什么期望吗?

自我感觉优越吗?

陆声眸光微微失神,可能有一点吧。

为什么对江希境有偏见呢?

陆声沉下心来思考。

也许是他不够格的实力,轻浮的工作态度,却像一支航行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能自给自足的豪华大游轮,熄了火,随浪游荡,任海水带他去何处,不畏巨浪和风暴,自身就是一座海岛。

现在的陆声却是一辆依靠人力行动的小帆,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提心吊胆。害怕远处高空中凝聚的雷暴会不会劈倒船帆,担忧从深不见底的海底突然窜出来的食肉猎手,担心被生存的大浪掀翻,费尽全力往前划着桨,累得精疲力竭、昏头脑张,抬头一看竟然连游轮身长的一半航路都没摸到。

昂贵的球鞋,奢侈的手链,随时随地可以掏出的万元巨款,即便工作水平差得连门槛都摸不到,却有一群人为他鼓掌喝彩,点头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