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到后面的内容,孔成玉面色逐渐沉凝。
陆临渊花了千余字将薛家的前因后果写完,文中并无更多修饰,灭门惨案却如在眼前。
信中末尾提到,因为薛绯衣曾是尚贤峰弟子,征求薛长吉同意后,陆临渊将她的那块弟子腰牌一同寄了过来,交还给孔成玉。
腰牌被人擦洗过,但铁力木木上仍然沁着一块暗红的血渍,可以想见是何等惨烈的一幕。
孔成玉捏着那块义牌,半晌过后,桌上烛火一颤,她的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穿过。
她微微张开唇,缓缓闭上眼睛,像是一座被风化的石碑。
萤火熹微,却越过万水千山,飘向无尽远方,血肉之躯重新回馈生她养她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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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云胧秋带着薛长吉到了孔府。
一别经年,云胧秋从儒宗弟子成了白身,孔成玉从尚贤峰主成了青城长史。
下人通传后,孔成玉在书房等她们两个。
未见其人,先听其声。云胧秋手上拿着一袋子雪花山楂,一路穿过屏风,路过挂着的文昌题字,一边自然而然翻起孔成玉桌上的东西,一边招呼薛长吉不要拘束,仿佛这孔府是自家开的。
云胧秋眨了眨眼睛:“咦,你现在还读太白诗集?还有这些杂书,孔先生现在爱看这个?”
孔成玉淡淡:“这是印本,是我一个朋友留下的东西,上头或许有谜语,我闲来无事帮她解一解。”
云胧秋:“解开了么?”
孔成玉一扫那几百本书籍:“按照书上印章倒推,这几百本书上文字按照顺序排下来,正好是这本诗集的顺序。但或许是遗漏了什么,始终解不开下一层。”
云胧秋点了点头,将太白诗集随手一丢。
“……”
书桌往前,薛长吉作为小辈规规矩矩先拜见过孔成玉。
她那双眼睛与薛绯衣很像。
孔成玉道了一声节哀。她难得盯了薛长吉许久,最终缓缓开口:“你姐姐从前喊我先生,若你不介意,也叫我先生就好。”
提起薛绯衣,薛长吉略略顿了顿。
“从前姐姐寄信回家,常常提起先生。”
“……”
孔成玉闻言眉目像是被蛰了一下,微蹙,眼中有一瞬的悲伤。
几句闲谈询问后,孔成玉挑了几个问题考较薛长吉的学问。薛长吉皆对答如流,倒是让孔成玉多看了她两眼。
因为一连串的事情,少年的眉目带了些疲意,略显瘦削的腰背却挺直。
孔成玉虽已不在儒宗授课,但尚贤峰事务实际上还是由她处理。她叫林枕书带着孔氏的信物上山,等石流玉那边交接完毕之后,再带着薛长吉去儒宗。
薛长吉作揖谢过,很快有府中婢女过来,带着她先去房中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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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长吉走后,书房中就剩下了云胧秋与孔成玉两人。
青玉五枝灯火波光粼粼,云胧秋咬着细长的山楂卷,灯火点缀的星火像咬着一支烟斗。
“薛长吉这孩子很不错,自己很有主意,只是无依无靠的。本来想着交给你就很好。谁知道你不声不响地做了官,如今要称你一句孔长史了。”
孔成玉的语调很稳,没多大起伏,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她冰冷无情。
“我孔氏不是善堂,什么人都能进来。”
云胧秋笑起来:“嘴硬心软,我刚刚可看见了,你叫人送上去的是一块义牌。这孩子初来乍到,就成了孔氏的贵宾。”
孔成玉淡淡:“给她义牌,是想叫她来去自如,不被儒宗束缚。”
从前孔成玉很看好薛绯衣,有意栽培,可惜这把剑未曾过多打磨,就折戟在茫茫江湖中。
云胧秋闻言看她一眼,却见孔成玉眉目低垂,刮着茶沫。
几缕阳光透进来,修衬出尘的身影,她的眉目却舒朗,轮廓柔和。
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一闪而过,只是还等不及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