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客气点,懂么。尤其是你苏师姐,她已解释清了写那封情信的缘故,不过是玩笑罢了。你如今明白了,以后不准对她无礼。”
“我知道。”李沉璧小声应诺。
“别欺负你师弟师妹们,好好教。严厉可以,却不能刻薄,这样才能服众。”
“……嗯。”
叶霁又絮絮地说了一些,李沉璧静静趴在他肩头,时不时轻抽鼻尖。
叶霁在说话的空隙,意识到自己有些唠叨了,事无巨细,和个嘱咐临行游子的老父亲似的。
他像是对待兄弟好友一样,玩笑地拍拍李沉璧肩膀:“做你该做的事,好好休息,可别想师兄想得睡不着啊。”
心中最痛的软肋被戳中,李沉璧酸楚道:“我……我都听师兄的,可叫我不想你,我怎么能不想?这下我肯定天天睡不着了。”
叶霁在他脊背上摸了又摸,却说不出一句真正安慰的话语。李沉璧对他的感情深沉如千寻水,哪里是几句轻言细语就能抚平的涟漪呢?
“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叶霁仔细地瞧着他,想把那双让他牵挂的眼眸记住。
李沉璧仍旧踟蹰着:“师兄还有什么嘱咐?”
叶霁想了想,站起来:“倒是还有一句话。”
他一边说着,悠悠朝结界口走去,直到确信李沉璧没法一下子抓住他了,才回头道:
“我也爱你,沉璧。”.
李沉璧在那棵梅树下,独自坐了很久。
一直坐到明月初上,山间树梢都挂上一片清辉,他才按住终于平静下来的心,慢慢站起。
只有他一个人了。
长风山弟子上千,可师兄不在,李沉璧觉得偌大的山中,只剩下了自己一个活人。
这一夜,李沉璧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径直迈进了叶霁的小院。
点亮鹤形灯,坐在那张偌大的梨木卷桌上,李沉璧漫无目的地翻看叶霁这么多年的书信手稿、临帖窗课、密麻批注的剑谱,借此缓解心里巨大的思念与失落。
看着满眼熟悉的字迹,就好像斯人还在眼前,稍微有些许安慰。
卷桌上的陈设整洁爽利,就像主人毫无赘饰、只有书架弓剑的屋子一样。除了笔架和纸墨砚外,还有几个木盒,内部施了须弥芥子的法术,远比看上去的容量大。
李沉璧把书册一一收回对应的盒子里,手背却碰到了一个邦硬的东西,伸手一抓。
他抓出了个稍小些的芥子木盒,没有上锁。里面的东西虽杂多,却码得整整齐齐。
李沉璧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起,好奇地查看,渐渐扬起了唇角。
一大叠故旧窗课纸,临摹名家书法的笔迹抄写了许多诗文,有的则是简略地白描了几副山水。笔触虽然灵动,却未脱孩童的稚嫩,甚至还有自创的打油诗,古灵精怪。
一册长风山的入门剑谱,纸页卷起毛边,书脊有反复装订的痕迹,显然是曾拿来反复钻研,连吃饭睡觉都不释手的。
剑谱上的批注也密密麻麻,字迹不一。有些字迹和窗课出自同一人之手,笔法疏稚,却一撇一捺极为认真,李沉璧用手指抚摸它们,恍惚看见了年幼时的叶霁,握着笔正襟端坐在眼前。
一转眼,又在一副插图边瞥见了两列极小的字。稍微辨认,居然是“烦烦烦”和“难难难”,李沉璧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又感到一股深深的失落与遗憾。
为什么不早些遇见师兄呢?一起长大多好。
剑谱上,还有另外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
一类行云流水的小行楷,李沉璧认得是出于漱尘君之手。看来漱尘君当年对年纪尚幼的爱徒颇为上心,怕他理解困难,几乎每一招剑式都在旁批注解释,行文严谨温谆,一看就是他一脉风格。
这一点,叶霁很好的从师父那里沿袭了过来,并在多年后,在李沉璧身上付诸实践。
还有一类字迹,在李沉璧看来就有些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