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海山推了一下水笙:“侄儿,过去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水笙下意 识往伯母方向瞧去,只见 背影,不知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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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叶海山收到今年 入秋的最后一笔货钱。
他在饭桌上将钱袋递给 何翠姑,交代着 :“存部分,余下的明儿带闺女们去买新衣裳,你自己也新添一身。”
又道:“水笙侄儿新衣甚少,给 他多添两 身,省得不够换。”
何翠姑一改今日的沉默,忽然开口:“我不去,你想给 他们添衣裳就 自己去。”
叶海山疑惑:“怎么啦,为何闹脾气 ?”
何翠姑摇头:“没闹脾气 。”
话音落完,她撂下筷子,径直回房休息。
热气腾腾的饭桌霎时冷清,叶海山一脸讪讪。
小莲和丹丹面面相觑。
水笙窘迫,他与叶海山道了声问候,立刻回房避开,不久,小莲和丹丹相继回房。
深夜,水笙如常被冷醒。被褥里阴凉,左手往腿上一抹,冻得像冰块,还有 几分隐隐的疼。
临出门带了药膏,正准备摸着 夜色取药,忽然听到外头响起 吵闹的动静。
隔着 门听不清楚,依稀分辨出是伯父与伯母说话。
水笙本不该探听,转身之际,却听得伯母嚷了一句:“你就 是要把他当成亲生儿子!”
怔愣半息,水笙披上袄子,摸着 深冬的夜色,哆嗦地往正房靠近。
“你别以为什么都没说我就 不知道!”
“翠姑,你到底在说啥……”
何翠姑笑了声:“嘴上说着 留他住一段日子,其实就 没打算让他离开,对么?”
“……”
“叶海山,我忍不下你这 副性子,究竟要等到几时,才 能真正为咱们家好好打算?”
“翠姑,此话何意 ,我,我几时不顾咱家了,这 些年 我与你的情谊难道是假的?!”
何翠姑自嘲一笑:“是,你顾家,但 你更顾着 你那些弟兄,朋友!你讲义 气 ,为了那口义 气 ,即便有 十 分好,留给 家里的,只四五分,别的都给 了你的那些义 气 !”
“我何翠姑虽然是个 普通百姓,大字不识几个 ,可你要讲义 气 ,我不阻拦,只盼你多念着 家里,给 家里多添几分好……”
“如若你要认侄儿当成自己的孩子,我照样无话可说……这 些年 你不开口,可我晓得,你叶海山嘴上无所谓,却也想有 个 儿子。”
“呵……可惜我身子坏了,想尽法子,最后只给 你生出两 个 女儿,你对你那侄儿,恨不得捧到手心,夸到天上。”
叶海山:“翠姑,我待小莲和丹丹怎么样,你还不知吗……”
“是,你待她们好,但 这 跟你想要个 儿子并不相悖,尤其……他还是顾英芳的儿子!”
“翠姑!”
何翠姑喃喃:“当年 你跟叶海河都喜欢顾英芳,她没选你,听闻他两 的死讯,你还失魂落魄了好几日,我都看在眼里。为叶海河难过不假,对顾英芳,只怕你心里更是难受得紧吧。”
“翠姑,那都是多少年 前的事情了,当时我才 十 几岁,如今已年 过四旬。与你成婚多年 ,我怎么还会对她有 喜欢的心思 。”
何翠姑:“嘴上不认,心里却不见 得这 样想。”
“她是我弟妹,已经死了……”
“……”
房内一阵沉默。
水笙听清屋内的话,愕然地往后踉跄几步。过半息,稍抬眉眼,与不知几时站在角落里的小莲对上目光。
他朝对方点了点头,静静地走回房间。
这 晚上,水笙彻底无眠。
翌日,已到新年 前夕。
天色擦黑,水笙扶着 墙站起 ,默默收拾行囊,又留下半袋碎钱放在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