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扯平了。”
“我爱你。再见。”
为什么?
他想不通。如果伊桑只是为了报复,有无数种更直接、更有效的方法。为什么要他的腺体?一个被割下的腺体有什么用?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是谁?幻觉?克隆人?一个他失散多年的兄弟?每一个猜测都比上一个更荒谬,将他拖入更深的认知泥潭。
然后,那个最核心的问题,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开始反复切割他的理智:伊桑为什么要说“我爱你”,然后又说“再见”?
这个问题,将所有无法解释的困惑,与那颗正在被凌迟的心,紧紧地缝合在了一起。他的大脑在尖叫。因为他无法理解,无法计算,无法将这一切纳入他可以掌控的逻辑范畴。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智识、权谋、控制力,在这场诡异的报复面前,都成了一堆失灵的零件。
心碎让他痛苦,而困惑让他无法从痛苦中找到任何出口。他像一个被困在镜子迷宫里的人,四面八方都是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每一次撞击,都只会带来更深的伤口和更彻底的迷失。
凯泽捂住脸,喉咙里先是发出一声被扼住的呜咽,那呜咽扭曲、变形,最终挣脱束缚,变成了一阵低沉而疯狂的笑声。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
废物。
确实是。
第43章 不会是你一生一次的放风时间结束了……
“所以,这是为什么?”
凯泽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他坐在那张柔软的深紫色皮椅上,感觉却像是坐在烧红的铁钉之上。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福克斯博士,仿佛她是一个必须被解开的谜题,而不是一个提供帮助的人。
“伊桑为什么要说‘我爱你’,然后又说‘再见’?”凯泽的眉头皱着,货真价实情真意切地不解。
福克斯博士的心理诊所,是皇城区一个著名的“安全屋”。它装修精美,空气中永远漂浮着一股能安抚Omega的、昂贵的香薰气味。凯泽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生理性的厌恶。他鄙夷心理医生,他相信只有意志薄弱的失败者才需要将自己的灵魂剖开给外人看。而且,他确信自己对心理医生说的每一个字,都会立刻被转达给自己的母亲——福克斯博士和奥莉亚博蒙特大公是大学同学和多年的朋友。
事实上,他之前考虑过在福克斯博士的诊所安装窃听器,通过那些贵族Omega的心声来得知最近天穹星的动向。如果不是数据太麻烦,需要在太多关于原生家庭、爱情故事、夫妻关系、亲子关系当中分辨出那么一点点有用的信息,他真的会这么做。
然而此刻,他僵硬地坐在柔软的皮椅中,尽管眼神里仍有高傲的不屑,但身体却无法抑制地朝福克斯博士的方向倾斜了一点,像一棵濒死的树,本能地寻求着一丝水分。他无计可施了。他见到了伊桑,但并非是以他所设想的方式。没有重逢的惊喜,没有顺从的眼泪,什么都没有。他只是经历了一场噩梦,梦中有人和他长着一张相同的脸,梦醒之后,他在简陋的手术室醒来,失去了半个腺体。他的爱人逃走了、他的腺体受伤了、他的名誉永久且不可挽回地扫地了。
“如果他爱我,”凯泽重复着,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就应该陪着我。他就应该永远和我在一起。”
福克斯博士柔声道:“凯泽,从你的世界观来看,你的结论是完全成立的。”
凯泽把眼神移了回来,移到了福克斯博士那张平静到令人恼火的脸上。
“在你的世界里,爱就意味着拥有,离开就意味着背叛。你过去的人生,你所受的教育,都在告诉你这个等式的存在。但是,伊桑……他似乎并不和你生活在同一种世界当中。”
“什么意思?”凯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你说,如果他爱我,为什么不留下?我们或许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正是因为他爱你——那种爱,可能比你所认为的还要深刻和真实——所以他才无法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