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逐深现在到他的住处了吗?

因为这件事,言许一晚上心不在焉。

“小言,你好。”

润朗的声线传来,言许回神,是他很喜欢的青年画家俞周。

他点头,微笑,礼貌而冰冷。

和喜欢的偶像见面本该是一件激动的事情,但一个小时前挂了贺逐深的电话后,后者赐予的忐忑一直没有消退,冲淡了这份喜悦。

大家聊了些什么言许完全没听进去,侍者上酒后,他在同学们的起哄中小口抿了一杯。

耳边满是欢笑声,但与他无关。

贺逐深用四年的时间在他和别人之间筑起了一道高墙,强硬地让他的生活只有贺逐深。

为贺逐深赚钱的画,因为贺逐深上的大学,被贺逐深玩弄的身体,由贺逐深而起的胆战心惊……

心底升起委屈的烦闷。

虽然他下个月就20岁了,但他还是莫名想哭。不过这个想法止步于脑海,因为他已经不再是16岁的未成年了。

言许沉默地端起酒杯,一口又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厕所,又怎么吐出来的……

他看着镜子里双颊酡红的漂亮面孔,这张脸普通一点、丑一点就好了。

他一拳砸了上去。

玻璃没碎,指骨却钻心地痛。

“手坏了会影响画画的。”

他记得这个温柔的声线,是俞周的。

“坏了正好。”对贺逐深就没有价值了。

醉熏熏的一拳要再度砸上去,中途被人握住。

这个中途被截胡的拳头让他想到了贺逐深,言许条件反射地慌忙甩开,下意识挣扎。

俞周看着他,英俊的面孔上一脸愕然。

言许瞬间清醒,他不是贺逐深。

俞周:“你好像很不开心?”

言许摇头,转身就走。

“小言,我关注你很久了,我很欣赏你的风格。”俞周抚慰地拍上他的肩,“你的技法一流,但总觉得……你的画里充斥着一种强烈的、压抑着的情绪,表面上你的画阳光明媚,但在最艳丽的色调里永远点缀最冰冷的色彩。你是想宣泄和表达什么吗?”

言许一惊。

怔怔地看着他。

俞周微微俯身,担忧地注视他:“小言,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纠缠你?”

言许深吸了几口气。

压抑的情绪几乎要呼之欲出。

言许静了几秒,终是敛眉道:“没有。”

瘫痪的奶奶还在贺逐深的疗养院里,和他的合同还有六年,足够熬完他的青春。

言许冷淡地客套两句,打算走。却被俞周轻柔地牵住手腕,塞了一张卡片在他修长的手指中。

“下周五我的展览,希望你能来。”俞周没有掩饰眼底的深意,温声说,“这个月我会一直留在A市,如果不开心,就打上面的电话或者直接来找我,拿不定的问题也可以问我。”

不待言许反应,俞周先一步离开了。

言许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卡片。

也许,这是一个帮助他逃离贺逐深的绝佳机会。

聚餐结束时,其他同学提议去唱K。

言许站在大门最后面,看着出租车载走了一拨又一拨学生,只剩下他和俞周。

“小言去哪里?”俞周走到他身边,“回家吗?”

言许没住在学校,住在贺逐深给他买的房子里,离学校不远。如果现在回去,贺逐深肯定愤怒地等着他,想都不用想会发生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俞周就像猜中他心事似的说:“如果不想回家的话,可以去我的工作室看看,也许你会喜欢。”

言许有些心动。

夜里的冷风吹来,俞周无声地悄悄替他挡住风,言许感到后背一暖。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