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嗓音干涩而哑,道:
“烦请公公扶我一把。”
他丹田虽有内功,但并非武将之身,跪着一动不动长达半宿,膝盖往下的双腿几乎要冻僵了。
小太监扶着人从冰冷的青砖板上站起来,章景暄眼前昏黑了一瞬,缓了几息才视野清晰,瞧清前路。
他站着身子,颔首道:“走吧。”
小太监在前头带路,许是照顾他,走得并不快,两人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走完短短一段路程。
来到御书房门口小太监就退下了。
章景暄站在御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听到里面传出一声“进来”。门没插闩,他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烧着地龙,比以往更暖熏的温度将他身上凉意驱赶几分。殿内点着油灯,在漆黑雪夜里照出一方宁静的明亮,太子正坐在案几边,面前搁着一盘围棋。
听到动静,他抬头招了招手,唇边含着宽和的笑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道:“你过来陪我对弈一局吧。”
章景暄褪下沾满雪霜的大氅,搁在博古架上,走近在案几对面坐下来。双膝痛而麻,他身形虽未晃,动作却并不顺畅。
太子也没催,耐心地等着。
待坐稳,他才看到自己这边放了盏热茶,抬眸打量一眼,太子面前的茶盏并未冒热气。
他饮了口热茶,放下茶盏,才轻声道:“好。”
太子示意章景暄先选,章景暄略顿一下,拾了白子篓,太子便拾了黑子篓。他下了第一步棋,抬眸笑道:
“孤好像好久都没与你下棋了,没想到这回章卿让着孤。以前不都是章卿拾黑子,先一步走棋,叫我想法子攻伐胜你么?”
章景暄静默一瞬,走一步棋,没有答话。
太子似乎也不在意,接着下了一步棋,自顾自地道:
“章卿不仅棋技精湛,其他也都样样精通。孤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初次随章大人出入朝政,父皇出了南流运河河堤的考题,偏偏点了你来答。满朝都不看好你,觉得你太年轻,太稚嫩,毫无经验阅历可言。但你出口成章,句句言之有理,最后话落,满朝无一人敢开口。那一次,孤便见识到了章卿虽然年轻,但真的很出色。”
不等章景暄开口,他又继续道:“你十五岁那年,豫王殿下凯旋归京,朝堂上都不看好孤,甚至对父皇谏言说要废太子。孤险些以为难逃一劫,是你坚持让孤去私下面见父皇,向父皇禀明衷心和宏志。也多亏了你的主意,父皇才重新相信了孤,给了孤一次机会。否则,孤早已是废太子了。”
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那次面见父皇回来的心情,他想,章景暄就是他的大功臣,以后大周朝有他一份尊荣,就有章景暄的一份尊荣。
章景暄捏紧白子,轻轻开口:“殿下……”
太子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你十六岁叫我读治国策,十七岁暗地笼络朝臣来对抗豫王的人脉,十八岁代我去洛阳巡视,十九岁携满满一沓的地方讯报归京,二十岁……”
他顿了下,笑了一下,没再说出口。
章景暄抬眸看向他,缓声道:“原来殿下也都还记得。”
太子又笑了一下,没再说话。他其实想说,自己早在见章卿第一面的时候,在章卿前来东宫与其他众多少年一起来竞争太子伴读名额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深刻地记住了他。
太子永远都记得,旁人见到他时都说各种恭言谦语,不乏奉承,而这个外表是世家谦谦少年的人,说出口的话却与外表截然不同,那一句“只要我还在殿下身侧一日,殿下最终就能穿上龙袍登基”,让他一颗不自信的心瞬间剧烈跳动起来。
许多世家嫡子都来争取太子伴读的名额,唯独章景暄站在其中格外出类拔萃,仿佛能一眼瞧见,唯他脱颖而出。
太子心想,其实他的章卿并不知道,他当场就选定了这个人,选拔结束就跑到父皇的书房,鼓起最大的勇气说:“父皇,儿臣就要他。”
当时他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