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面色却稍霁,心中亦松一口气。
天子身体每况愈下,看似将权柄多托于辜砚,然为帝王者,越是病体垂暮,越看重权柄。岂不闻成就霸业,明睿如先帝,到了暮年亦迟迟不愿交出神器?
反观辜砚年轻力盛,代行天子权宜,看似威风八面,实如刀尖起舞,如履薄冰。故今日未至请安,虽看似小事,岂知不会令人心疑其自恃势大,藐视君威?
避而不谈恐成隐患,不若由她借埋怨之口道出。
太子尚幼,尚难当大任,而天子却已日薄西山。主少则国疑,这偌大江山必得有对她们母子全心全意的能臣护持。
朝中虽有清廉忠君之臣,然其才具多有局限,难堪大任。而喜好弄权,家世显赫者却不在少数,此辈往往权重而势大,易致臣威凌驾于君权之上。
故而,能担此重任,将来不致被世家左右的,亦惟有辜砚了。
辜砚,孤砚,
孤臣,天子之笔砚,
只望他莫负天子为其所起表字深意。
“陛下如此说,倒显得臣妾气量狭小了。”
诸般思量不过一念之间,郭皇后佯嗔一句,颔首应道:“陛下放心,有辜砚前车之鉴,待太子选妃时,臣妾必当好生把关。”
说罢,又忍不住眉心轻蹙,叹道:“非是臣妾不容情,实是那女子出身过低,且体弱多病满京皆知。臣妾都忧她能否为辜砚延嗣。一无家世可表,二无才情可夸,三无传代之功。如此一无是处,却身负诰命,为满京命妇之首,实在是,何德何能?”
她话中一字未提外甥昏头,字里行间却皆是指责。天子抿了口茶,仍笑道:“何德何能,皇后还不是准了?再者,只要不碍正事,人家夫妻之事,舜华便莫再多虑了。”
太子尚在旁端坐,皇后轻叹一声,未再纠缠。恰在此时,殿外宫人禀报,尚书令府中下人求见。
天子依旧斜倚榻上,郭皇后示意传人入内,与太子一同望向殿门。
同泽躬身垂首,徐步行至殿中,恭敬跪地叩拜,双手高擎一封书信,朗声道:“下仆奉大人之命,叩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恭祝皇图永固,山河长安。恭祝陛下,娘娘圣体安康,福祚绵长。恭祝殿下慧智日进,岁岁欢康!”
郭皇后颔首令人接下书信,亲手递与天子,边问道:“怎是你入宫?你家大人何在?”
同泽起身,仍躬身垂首应道:“回娘娘,昨夜大人回府后,欲求新岁吉兆,便夤夜携夫人往妙峰山拜佛祈福。未料途中雪势转剧,待欲回返时已难行路,遂于山中留宿。”
“原定今晨赶回入宫请安,不料大人忽染寒疾,难以起身。幸得寺内僧侣略通医术,诊得乃系酒后吹风,风寒入体所致,云并无大碍,然切忌奔波劳累,加之绝不敢携病气入宫,亵渎天颜,故特遣下仆前来送信禀明。待大人病体初愈,必当亲自入宫请罪。”
待他说罢,天子已阅毕书信,似显疲惫,微阖眼帘。
郭皇后接过信略览,内容与殿中人所言无异。昨日辜砚中途离席复返所为之事,知情者皆明。且他习武不辍,身强体健,岂会因饮酒赶路而受寒?反倒是他那夫人体弱畏寒,满京皆知。
究竟是谁染了风寒,不言而喻。
如此维护,倒也算得上有担当。
郭皇后轻笑了声,音极低微,只身侧的天子隐约可闻。她摆了摆手:“你且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既是病了,便不急于赶路。左右这两日朝中放假,莫要误了上朝便是。”
一句未多嘱咐,可见其中缘由皇后心知肚明。虽未怪罪,却亦无赏赐,显是心中终究存了不满。
然到底心软,仍命宫人取了些温补药材,令一并带回。
倒是太子多有关怀,又言待回京后再行探望云云。同泽躬身一一应下,便跪安告退。
殿中再无外人,太子与帝后闲话片刻,经准允,亦起身告退,带着侍卫出宫去了——
兰浓浓这一觉睡得深沉绵长,如脱厚枷,身轻神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