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转方向朝妙峰山疾驰而去。
一刻钟是十五分钟,九百次呼吸。每一次吐纳皆在倒数。
等她第三百次呼吸时,便能到了。
九百秒很快,三百息也很短。
庵里庵外到处都是雪,火不会烧起来的。这一日姑姑们今夜通常会过了子时才休息,一定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一定没事的。
兰浓浓如同自我催眠般反复呢喃,忽地开始一下下重重呼吸,甚至不由自主地加快频率,仿佛这样便能逼时间更快流逝,
可她犯了一个实在低级的错误,过快的呼吸只会令她头昏缺氧,喘不上气。她的身体早已冻得失去知觉,不住打着寒颤。
那点努力搭建起来的精神堡垒,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万千情绪如决堤洪涛汹涌卷来,凶猛地将她拖入无尽黑暗。
第67章 第 67 章 抵达
不知过了多久,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兰浓浓在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前,忽地长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 一下一下地喘息着。
脑中空空,周遭亦是寂静。身体与意识沉重得令她恍惚。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响动, 而后有谁的声音朦胧响起,
“夫人可要下车?”
兰浓浓眼睫动了动,嘴唇却如打了麻药般麻木无觉,自然无法出声。那道声音又响了一次, 未几, 一阵寒气袭来,
她迟钝地转过头去, 身体忽而失重一瞬, 视线翻转, 头晕目眩。她眨了眨眼, 原来方才她是躺着的, 难怪
“夫人——您怎么——!”
兰浓浓闻声望去,目中却无焦距,仿佛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魂却不在其中。
王英焕看着她, 喉头肿胀得说不出话来。
这两年受累受伤都不曾喊疼的男子, 此刻眼眶酸得竟欲落泪。
他两手扶着她肩臂, 这般行举于二人身份之别,已属大为冒犯。然方才开门乍见她那般模样, 实在触目惊心。
属下在身后看着,他却抛之脑后,依从心痛冲动入内搀扶。而掌下这软绵似无骨, 仿佛随时会摔倒的身躯,更令他不忍松手。
张口正欲说话,后领猛地被人勾住,一股大力狠狠将他向后拖去!
王英焕心内大惊,目光陡然凌厉,却恐累她受伤,忙松开手。身体倒退的同时,一手摸向腰侧刀柄,一臂屈肘,扭身抬腿欲向后反击,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强行收力!
身体被重重砸在地上,双臂被反剪至几乎脱臼,头亦被狠狠摁进雪堆里。他挣扎着微偏过头呼吸的刹那,眼角捕捉到一抹黑色衣角,正旁若无人地朝车厢走去。
王英焕知道那是谁,紧绷蓄力的身体忽地僵硬,而后彻底松懈下来。只是喉头胀痛得喘不上气,眼眶酸极至痛,陷进雪里的眼角热了一瞬,随即被冰雪冻住。
自马车停下,至将碍眼之人清出,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同泽与一名护卫掀起车帘,覃景尧俯身踏入车厢,
然入目所见,瞬间令他神情骤变!仅一个大步他便屈身而至,将软软倒在暖炉旁的女子小心翼翼拢入臂弯。
目光先被她唇上干涸的血迹攫住,恍若被人以重器劈中后脑,眼前阵阵发黑,喉间倏地涌起腥甜。
伟岸身躯竟似不堪重负般晃了一瞬。他强稳身形,急忙去探她鼻息,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着。触及她涣散无神的眸子时,本该怒极痛极,此刻却竟觉如释重负。
他微偏过头深吸一口气,闭目压下眼底热意,忽地扯了下唇角,无声地笑了。
再回眸望向她空茫的双眼时,凑近她耳畔轻唤:“浓浓。”
怀中女子如失魂般毫无反应。覃景尧闭了闭眸,再睁眼时,目中无半分悔意。
她此次出逃,吃些苦头,乃至再次受寒,皆在他掌控之内。只惟独未料到,在他为她布设周全之下,她竟还会伤至如此!
而这些伤,竟都是为了那些离间他们夫妻,无关紧要的比丘尼所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