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你去向何处。只如昔年在玉青时一般,寻个邻里和睦之地,凭一技之长谋生,求个衣食无忧,随心安稳的日子。”
方才话头被打断时,兰浓浓便已有预感。可当真的听云安姑姑事无巨细为她安排后路,恐慌之余只觉心口被狠狠攥住,顷刻间浑身热气尽散,彻骨冰寒席卷四肢,无法抑制地战栗起来。
然眸光却徐徐清明,继而坚定。
姑姑们待她的恩情早已无以回报,她岂能自私离去,将祸事留给本不相干的姑姑们,做那忘恩负义之徒?
且,太过仓促与突然。
“姑姑。”
她如冰的双手猛地反握住衣襟上那双温暖的手,既已彼此心知,再欲盖弥彰才是难堪。兰浓浓忽而笑开,眸中水光潋滟,声虽压低却抑着微颤:“姑姑们全心为我,我又怎忍心连累你们?”
云安浑身一震,热泪倏然滚落,正欲开口却被她牢牢按住,
“姑姑且听我说。我是恼他先前欺瞒,纵使他认错伏低,嘘寒问暖,我仍心有芥蒂。可说到底亦是我识人不清,一时难以释怀。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着意弥补,所作所为,我非草木,岂能无动于衷?”
她笑意愈显自然,“如今我们既为夫妻,我不过一时之气,远未到要偷偷离去的地步。姑姑放心,我的性子您深知的,若真无法容忍,必不会多留一日。便是要走,亦当堂堂正正地走。”
倏尔语声渐转歉然:“倒是我不好,心性不定,累姑姑们暗中为我忧心劳神。我知姑姑们关心则乱,只是,我那夫君位高权重,仪表斐然,爱妻之名世人皆知。我若因一时置气丢了这般夫婿,才是亏大了。”
她轻握云安的手,眸光澄澈:“姑姑放心,孰轻孰重,我分得清。待清风姑姑她们得空,还劳您代为转圜一二。待庵中清闲些,我再与姑姑们细细说明。”
她言之凿凿,情态恳切,字字句句皆似发自肺腑。云安似是被她说服,神色渐缓,点头应下,只道斋饭处需人手帮忙,唤她同去,说话间亦忘了将衣裳换下——
皇宫
太极殿中舞乐升平,美酒盈樽。推杯换盏间笑语朗朗,女眷们倾身低语,目光若有似无地向左首尚书令席上飘去。朝臣与番国使臣亦频频注目。
前者多疑那位夫人徒具虚名,终难登大雅之堂。后者却思虑更深。
一个时辰前宫宴初开,使臣献礼后不久,众人便见尚书令趋近天子耳语数言,旋即自侧殿而出。其间宴饮歌舞,献艺竞技,皆未见其踪影。直至军中演武,方见他悄然归返,立于天子身后侧。
虽面色如常,甚至因宫宴之故神情较平日温和,浅带笑意,观之可亲,然一身凛冽寒气却似自冰天雪地中浸染而来,教人望而却步。
值此国宴之际,不免令人惊疑是否将有大事发生。
朝臣尚可自持,使臣们却心中惴惴。前有尚书令行踪莫测,后有军器威震演武场,不由得便想到去岁作乱的赤狄部,正是被这位枭心鹤貌的尚书令挥兵镇压,继而为本朝挣得驻军之名。
莫非是我国或他部又行事不端,触怒了天朝?
如是一想,吸气声如林间蛇群,此起彼伏。众使只恨不能立返驿馆探听确切消息。煌煌大殿温暖如春,他们却惊得脊背寒凉,入喉的温酒亦如沸水,烧灼难耐。
面对殿中或隐晦或失态的各异目光,覃景尧只抬臂举杯,目光虚扫而过,如石投静水,激起涟漪阵阵。
申时,帝后起驾往冰湖,百官眷属与使臣随行。待天子落座赐席,即有乐坊伶人冰嬉献舞,衣袂飘飘,姿影翩跹。
其后,便有身着银甲,手持长戟的雄健兵士于冰上交锋搏击,更有臂系红蓝二色绸带的高门子弟曲棍夺球,竞演层出不穷,引得观者目不转睛,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待三场演毕,天子口谕,命尚书令主持宴会,令众人不必拘礼,遂携皇后离席。
帝后既去,宴上氛围顿松,人声渐喧。女眷与年轻子弟们纷纷踏上冰场,或与相熟之人聚赏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