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自省言行,却实在不知何处不妥惹恼了她。亦未争辩,撩袍屈膝蹲在她身前,眉目含情满面笑意,开口便是认错,
“是我不好,扰了浓浓雅兴。还望夫人大人大量,原谅一回。”
兰浓浓及时挪开手,可他掌心温热覆在膝头更觉不适。推拒不开,挪移不得,许是乍暖还寒催了酒意,又急又气,脑热间抬脚便踢。
如是犹不解气,丢开手炉抓住他的手恶狠狠咬下。
一双琉璃般明澈的眸子怒瞪着,含混质问:“我便不能与人共乘一车了?我与宝珍郡主说好同出,你偏遣两驾马车,意在叫谁难堪!”
虎口处与其说是咬,不如说随她喉舌吞吐似同吮吻。覃景尧压下喉间笑意,吃痛般轻吸一气,仍温声讨饶,
“此番浓浓确是误会我了。你乃我珍爱之妻,我便是自己难堪,也绝不容你受半分折辱。至于宝珍郡主,浓浓愿应其宴,便是有意结交。我与你夫妻一体,若予她难堪,岂非损你颜面?”
“再说马车,浓浓畏寒,今日风雨交加,车上必燃暖炉厢内炙热。宝珍郡主身健,若共乘后下车,冷热交替最易受风邪侵袭。若因此患病,浓浓岂非要自责难安?”
他语带笑意耐心解释,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无可指摘。兰浓浓不由随他话语细思,亦觉确有道理。乍热乍冷易致体感失衡,若始终处于恒温之中,反倒相安无事。
她齿关微松,缓缓直起身来,眸光低垂,落在那两排清晰深红的齿痕上。拇指轻轻抚上,指腹下凹凸的触感引人不由自主地摩挲。
如今冷静回望,乘车一事本微不足道,不过是被酒意催发了心底成见,放大敏感,才坠入多疑之网中难以自拔。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心神渐明,亦暗自警醒,当以此为戒,沉心静气,三思而行。
转念间,眉心又悄然蹙起。自去岁受寒,至今已近一载。春夏尚可,稍遇风凉便难以承受,终日离不开手炉暖榻。
这畏寒之症,也不知何时方能好转。
常怀戒心本是好事,只是这戒心若不必用在他的身上,自然更好。
她指尖柔软,无意识抚过虎口处的痕印,摩挲间酥麻微痒,直抵心尖。
覃景观色知意,心下温软,暗叹他的浓浓终究纯善,易以己度人。
“浓浓无需自责,只要不误会我便好。”
兰浓浓闻言心神一凛。她向来敢作敢当,既知误会伤人,理当致歉。可一抬眼见他含笑的脸,道歉之言便哽在喉间,难以出口。
然知错不改,实非她的性情。正欲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却忽地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愉悦的低笑自耳畔传来:“于我而言,浓浓永远无错。即便对我,也不必言歉。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便已足够。”
他的浓浓如此乖巧,覃景尧怎舍得让她道歉?何况他本就不愿二人独处之地沾染他人痕迹,得她这一番“计较”,反倒令他心生欢喜。
兰浓浓心绪已明,既下决心便不会因他一言轻轻揭过。否则,倒显得她往日多么无理取闹。仍正色道:“是我冒失,不该妄加揣测。”
覃景尧无奈,亦无意在此事上纠缠,应下之后自是拥着人温存低语。这一场小小风波,便如蜻蜓点水,掠过心湖,涟漪轻散而逝-
秋风渐凛,冬意悄临。
京中迎来第一波寒潮时,尚书令府那座流光溢彩的琉璃顶再度覆盖庭廊。初雪方落,腊月已至,付府门前早已红灯高悬,红绸漫卷,往来仆从皆面带喜色,三日前,腊月初五亥时,付府夫人王英姿顺利诞下一女,母女平安。
得知喜讯当日,兰浓浓便亲笔修书,遣人送至付府,言明三日后登门探望。她犹记表姐生产时,母亲翌日便前去照看。虽当世医道昌明,但究竟以男子为尊,关乎女子生产的医案札记流传甚少。
她不敢以浅见妄加论断,只得请覃景尧代为举荐一位精通调养的医婆送往付府。虽闻母女平安,然产后多艰,未见真人终难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