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轻声开口:“姑娘,夫人,前方不远处便有一家茶舍,可需奴婢先行一步,订下一间雅厢?”
王英姿喉间一哽,却倏然察觉异样,看向那开口的婢女目光骤然锐利,方才便是她出言提醒与警告,现下又再度打断,且每每都在话题将涉那人之时。
当时骤惊之下她未及深思,如今细想,这婢女看似无意的举动,实则处处透着刻意。这般一想,便不由得令人心生疑窦。
她再度回首,仔细打量那神色坦然从容的女子,一个念头蓦地蹿上心头,
莫非,她竟不知那人的底细?
此念一起,便如种子落地生根。若果真如此,也唯有如此,先前所有令她不适的违和之感,顷刻间豁然贯通。
她不知他的身份,故而能坦然行走于街市,与她交谈时既不刻意逢迎,亦不妄自菲薄。
反之,即便她有幸攀附上当朝太尉,身份借此抬升,然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出身低微。纵使强作从容,也难掩骨子里的局促与自卑。
若她真是那等得势便张扬的浅薄之辈,又岂能入得太尉青眼?更不必说敢在这权贵云集的京畿之地坦然行走,在她面前毫不避讳,直抒性情。
唯有她对此毫不知情,太尉府的奴婢才会如此杯弓蛇影,唯恐她稍露端倪。
心念及此,方才的种种成见顷刻间化为怜惜,心头霎时怒火翻涌。
王英姿虽生性嫉恶如仇,却非鲁莽之人。而眼下种种推测皆出自她一己之念,真相究竟如何尚未可知。再者,她与此女虽一见如故,终究无亲无故,交情尚浅。
那人权势煊赫,行事自有恃无恐。但凡与他为敌者,从不讲半分情面,手段更是狠绝,惯于将人践踏至底,往往殃及无辜,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眼前女子再是无辜,终究是个外人。她再如何怜惜,也断无为一外人而牵连整个家族的道理。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涌至唇边的话,在那婢女镇定而冷静的注视下,被生生咽了回去。面对一无所知,目露疑惑的女子,她只觉满心愧疚沉甸甸压在心口,只得强扯出一抹笑意,含糊地应付了一句,便借口有急事,匆匆告辞离去。
兰浓浓虽一头雾水,但心中记挂着回去制作腰带之事,便未再多想,随即也动身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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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家乃四品门第,府邸坐落于丹凤街上,距朱雀大街乘马车不足半个时辰路程。
马车行至府门外并未停留,径直驶入府中。王英姿不待旁人搀扶便利落地跃下车来,脚下生风般疾步踏入正堂,果不其然,见到了此刻本不该出现,却偏偏现身于此的人。
她当即顿住脚步,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王英焕对上她冷冽的面色,却丝毫不显惧意,反而笑嘻嘻地迎上前来。他故作姿态地微弯下腰,摆出伏低做小的模样,却因面容俊朗,气度不凡,不见半分猥琐之态。
“大姐怎么这么快就回了?可是兰姑娘那边有什么事?究竟何事,需不需我出面相助?方才大姐又为何急着赶我走?
事关那人,王英姿也不打算迂回,直截了当问他,“你可是对浓——对兰姑娘动了心思?”
似王英焕这般年岁的男子,多半早已娶妻生子。他身为王家幼子,自是备受宠爱,婚事更令府中上下操碎了心。偏他总是以未能建功立业,绝不成家为由,想方设法搅黄了所有相看,为此还得了个玩世不恭的混名。
按理说,如今他主动表露对一位女子心生爱慕,大姐本该欢喜不尽才是,绝不该是这般避之不及,慌张紧绷的情状。
王家虽比不得皇亲国戚,却也是功勋卓著,门庭显赫。以他的家世,再加上他自个儿闯下的那些混名,即便兰姑娘家世寻常,也算不得什么。
况且今日再见,他虽不敢过多唐突,却也看得出她穿戴气度绝非小门小户出身。难不成竟是她的身份太高了?
心思百转间,王英焕面上却仍是一派朗朗笑意,拱手作揖,姿态殷勤好不谄媚:“家姐洞若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