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息顿时扑出,怀中绵软的身子微微一颤,如垂死蝶翼的挣动,
他动作稍滞,凝眸在她脸上停留几息,而后捏起茶盏,沿她微启的唇缝缓缓喂了进去,所幸她人虽昏迷尚有吞咽本能,待殷红舌尖餍足隐去,唇瓣不再翕动,方撤了杯盏。
覃景尧目光深沉,搁下瓷杯,拇指拭去她唇角湿痕,随即松开手,任由她的唇轻轻抿合,方将人放回床榻,
指腹仍残留着她唇瓣的柔软与滚烫,床榻边那道挺拔的身影却毫无迟疑,俯身探手,墨发自肩头滑落,
顷刻间,浓烈的酒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
兰浓浓是被一股令人窒息的苦涩呛醒的,意识尚未回笼,她的手已本能地挥向苦味源头,同时挣扎着翻过身,剧烈干呕起来,
“姑娘!”
“姑娘醒了!”
床榻前喂药的婢女惊喜出声,一人立即上前搀扶,端来温水伺候她漱口,另一人快步朝不远处抬起眼帘的男子屈膝禀道:“公子,姑娘醒了。”
覃景尧起身走来,二婢立即低头退至两侧。
兰浓浓腹中空空,方才那口药还未咽下就吐了出来,此刻正蜷缩在锦被间,双手死死按着太阳穴,指节都泛了白,
身上的高热虽退,头颅却似被铁箍紧勒,脑髓随着脉搏突突跳动,尖锐的嗡鸣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连时间都变得模糊,不知煎熬了多久,那恼人的蜂鸣终于渐渐消散,
兰浓浓睁开眼,头中空茫,心口亦空落落的,紧攥双手蓦地松开,眨了眨眼,一行灼烫的泪便流了出来,越过山根,一并没入鬓发,
断续的哽咽突然变成压抑的呜咽,她把脸深深埋进臂弯,整个身子蜷缩起来,素白的手指死死揪着锦被,指节泛出青白,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覃景尧未料她醒来会这般模样,小小的一团陷在床榻,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她哭得不能自己,身子颤抖的厉害,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神色微沉,挥手令人出去,撩袍在床边坐下,抬手覆在她颤动的发上,温声唤她:“浓浓,”
头顶突如其来的触感与声响,惊得兰浓浓浑身剧震,她近乎是惊恐地向前蜷缩起身子,仓惶回头的动作扯得她头中一阵眩晕,却死死咬牙强忍痛楚,
当目光触及床边那道熟悉的身影,与他温柔安抚的眼神相接的刹那,她浑身一颤,所有的紧绷与防备瞬间溃散,再忍不住,瘪着唇,眼泪泊泊而下,呜咽着猛然朝他扑了过去,“姚景!”
覃景尧展开双臂稳稳接住了她,感受着她收紧的力道,他亦收紧手臂,一手从她发上抚至背上,一下下安抚,柔声应她,“浓浓莫怕,我在这里,”
待她气息稍微匀,方温声低询,“告诉我,出了何事。”
他的怀抱似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双臂稳稳圈住她所有战栗。耳侧是令人安心的心跳声,沉稳的安抚声落在耳畔,恍然间让人觉得,只要靠在这胸膛前,世间便再无可惧之事。
兰浓浓却倏地绷紧脊背,连呼吸都凝滞了,单薄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那些本以为随着苏醒消散的梦魇,此刻竟顺着毛孔钻回四肢百骸,
一颗颗头颅在刽子手的刀光下翻滚坠落,无头的尸身像被收割的稻秆般接连倒下,浓稠到发黑的血浆从断颈处喷涌而出,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
她被人潮推搡着向前,眼睁睁看着那些圆睁的眼睛,抽搐的手指,甚至能闻到血肉被烈日蒸腾出的腥臭,
兰浓浓清楚地知道,昏迷中纠缠她的血腥幻象,都是她的过渡臆想,可令她更为毛骨悚然的是,这一切都曾在现实中真实上演,
最令她战栗的,是那些读过的史书不知何时已腐蚀了她的心智,听着这满门抄斩的惨状,她竟能像解刨尸体般,冷静分析权力更迭的必然逻辑,
权氏僭越在先,蒋氏结党谋逆在后,满门倾覆不过是历史轮回的必然,那些被碾作尘泥的无辜者,都成了权力更迭时必要的祭品,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