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诩在江湖俗世中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鄂鸿觉得自己也有些深沉心思,现如今却看不懂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俨然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
凑巧裴瓒也转头来看他:“先生有什么要说的?”
鄂鸿愣了片刻,才说道:“陛下的病……”
裴瓒忽然转身,握住鄂鸿的手臂:“陛下的病是急症。”
“你想做什么!”
唐远率先察觉到他的用意,顿时警觉起来,一声喝住了他。
“唐大人无需着急,我没打算做什么。”裴瓒在书桌前坐下,目光垂落到那张缭乱的草纸上。
现下,他已然明白,皇帝的突然昏厥是在给他机会,让他放手去做,大有宫闱之内任他彻查的趋势,表面看起来是他备受皇帝宠信,可是裴瓒细细想来,却觉得毛骨悚然。
这真的是信任吗?
他阖上眼,梦里沈濯的模样,和杨驰伏诛前的凄惨,重叠在一起。
让裴瓒从心底生出寒意。
怕只怕,皇帝假意将全部信任托付,给了他不受约束的权力,可实际上一旦触碰到底线,那他也刚好成了罪无可赦之人。
皇帝的底线又是谁呢?
或者说,被皇帝疑心,却又被皇帝垂怜的人,是谁呢。
答案不言而喻。
倘若角色转换,有一个人是自己万般珍爱,却对自己暗藏祸心的,裴瓒不会想着轻易地去了结对方,而是将其一点点肢解腐化,让人彻底丧失摆脱自己的可能,只能乖乖地待在自己身边,像玩具,像器物,无需尊严,更无需自我。
裴瓒抚弄扶手,描摹着花纹,他睁开眼,心里有了定夺。
“去拜见皇后吧。”
他需得快刀斩乱麻,将这些琐事通通清理干净……
长夜萧条,宫廷寂静。
处在深宫之中,无月的夜空更加令人唏嘘。
冷风迎面吹过,十数人提着灯笼向后宫走去,宛若一条游动的红龙。
“裴卿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中宫之内灯火通明,房门虽紧闭着,但是皇后的声音却如钟声一般涤荡开来。
裴瓒对皇后没什么印象。
仅有的几次接触,不足以让他了解皇后是什么样的人。
如今又隔着门,他连心声也探听不得。
既是如此,裴瓒也免了那些不必要的寒暄,立于数十位宫人身前,双手合揖,朗声喊着:“微臣应陛下之命入宫,未曾想陛下突发急症,特求于中宫,彻查宫闱,以保陛下周全。”
“裴卿这话倒是让本宫听不懂了。”
隔着门,殿内殿外皆是灯火灼灼,映照得宫中恍若白昼。
可就算如此,也看不清彼此的心中盘算。
裴瓒没有立刻答复,从身旁鄂鸿的手中接过木盒,对着正殿方向打开。
“此物,是致使陛下吐血昏厥的罪魁祸首!”
他声音清亮,在长夜中响彻。
殿外的女官见状,走下台阶,迅速到他面前接过木盒,两枚小巧的赤色药碗落入眼中,女官立刻将盒子送进了屋里。
霎时间,殿内也没有声音。
裴瓒静静等着,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当然不是让皇帝昏迷的东西,更不是原本的绿藓,只是他临时寻来蒙骗皇后的小玩意而已。
他顶着欺君的罪名,目的就是要以皇后的旨意彻查宫闱。
自然,裴瓒已经被默许,他也能私底下去调动人手,只是他终究不是这皇宫的主人,行动起来并不方便,还容易落下把柄,唯有将这个借口递出去,才能成全所有人——
明怀文在后宫多日,无人不知晓他与皇帝的私事,宫人的议论或许是有心人故意传到裴瓒耳朵里的,可是也足以见得,他与后妃之间的矛盾不会少,与皇后这位后宫之主的矛盾更不会少。
况且,裴瓒不是没把疑心放在明怀文身上,碍于对方的身份,担心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