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四人,而出嫁的裴氏女郎能有裴七为胞弟、杨五作夫婿,实在是令人艳羡至极,甚至传出了‘人生苦短何足羡,恨不生作裴女郎’这样的感叹。
然而裴氏姐弟与杨桢每每想起,简直要惊出一身冷汗。
从此之后,裴令之每逢出行,更加谨慎百倍。
窗外天色正好,日光明媚。
那块雪白的面纱落下了。
刹那间,景昭的瞳孔无声放大了。
诗赋中写,皎如明月舒其光。
此刻仿佛真的有一轮明月,倒映着夜色尽头的寒冰新雪,出现在景昭眼前,而后缓缓升至穹顶,与窗外明丽的日光交相辉映。
这一刻,景昭忽然发觉,对方一直戴着面纱,实在很有必要。
如果是她,生有这样一张堪称集天地造化的美丽面容,只怕要在寝殿中摆满铜镜,闲来无事揽镜自赏,便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事了。
但她毕竟见惯绝色,皇帝当年亦是容色风仪无人能比的少年公子。对面这张脸固然倾国倾城,是她平生仅见,但如果论风仪气度,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与她的父亲相较——前提是皇帝正常的时候。
房中其他人都被遣出,没有人侍奉,裴令之自己仔细理好面纱,放在一旁。
他抬起眼来,神色平淡,早已对一切反应都习以为常。
出乎意料的是,裴令之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那种过度的惊讶与感叹,更没有那种强行压抑、却仍然令他心生厌恶的迷恋与贪婪。
景昭只是很真诚地看着他,称赞道:“今见郎君,方知洛神、瑶姬、白石郎之姿,非虚妄之言也。”
这句话很诚恳,景昭的神色也很诚恳。丝毫不认为自己拿洛神、巫山神女和对面的顾照霜相比,有什么问题。
不知为什么,裴令之忽然松了口气。
他轻轻微笑,平静道谢:“多谢女郎称赞,照霜愧不敢当。”
“那你可太谦虚了。”
短暂的客套之后,二人开始用餐。
这顿午饭开始之前,场间有片刻的缄默。
无论景昭还是裴令之,往日吃饭从不需要自己动手,自然有侍从殷勤布菜。然而今日积素与苏惠都被遣出门外,二人理直气壮地对望片刻,终于意识到需要自己动手。
相比景昭,裴令之长年在外游历,经验要更丰富一点。他起身替景昭盛出一碗莼羹,算是意味着这顿午餐的开始。
昨夜直面那么一颗腐烂的人头,景昭此刻恶心的连荤菜都不敢碰,裴令之也好不到哪里去,彼此慢吞吞喝完了一盏莼羹,尽管没有吃饱,但对着其他菜肴,愣是下不去筷子。
“都说上品佳肴色香味一个不能少。”景昭刁钻地丢下筷子,评判道,“兰桂坊摆盘不行,令人毫无食欲,可见舒县的饮食水平也就这样。”
天地良心,要是兰桂坊后厨的大师傅听到这句话,冤枉得能当场哭倒长城。
——做菜要讲究摆盘,可板栗烧鸡没有鸡,水晶莲肉只剩莲,鹅炙里的鹅变成了豆腐做的假货,能装成一盘子送上来就不错了,大厨就算有伊尹易牙那样的厨艺,也别想把一盘子板栗摆出鬼斧神工。
裴令之蹙眉挑了一点假鹅,赞同道:“的确如此。”
景昭皱着眉看了一圈,实在找不到第二道想下筷子的菜,索性礼貌地问:“你还吃吗?”
这句话放在此刻,潜台词等同于‘别吃了说正事’。
裴令之放下筷子:“多谢,不吃了。”
“那就直入正题吧。”景昭说,“关于昨晚那个脑袋,你能确定……”
半句话没说完,景昭脸色微变,侧头以袖掩面。
裴令之一看见她这个动作,简直心惊胆战,不动声色往后一让,尽量平静地关怀:“没事吧。”
景昭放下袖子,忍了忍:“没事,接着说——确定是那谁的?”
“是他。”裴令之道,“王七,不会有错。此人纵情酒色,四处招摇,识得他的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