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
她的神情。
她的信、她的字。
看着眼前的冰洞,升起的却是毁坏欲,四周的景色很美好,可是他看不进去,他无法看到湖、雪、风,他看到的,永远是一道已经很久没见到的幻影。
还能再见么?
他很后悔。
他当初的愿望,就不应该写逃离深渊。
人永远无法共情过去的自己。
如果永远再也无法相见了,他真的能接受么?
邱任望也在想温知初,尤其在看到那个断裂成两半的冰钓杆后——他记得在Yu哥出去之前这钓杆明明还完好无损,怎么冰钓回来就身首异处了?
晚饭的时候,他们几个人的话题尽量避开深渊里的事,避免勾起大家的坏情绪。
帐篷外的篝火被风吹得噼里啪啦直响,雪落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寂静得像另一种呼吸。
聊的大多数都是些生活琐事,邱任望聊他家附近那条路,修到现在都没有修好,但是来海边的旅客源源不断。
他说不太想回家里住了。
家里空荡荡的,就算重建了又如何呢,重建得和灾前一模一样,灾前的家人却全都没了,一个人待在那样的房子里,看到的是无论怎样都回不到的过去。
有些裂痕,只要出现,便再也修复不了。
屈孚宁与将铭和他境况相似,都曾经在相对比较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
屈孚宁的父母甚至能理解孩子的怪癖,从来不会强迫他出去社交,初中的时候因为屈孚宁实在不愿意去学校,那里人太多,他觉得不舒服,他的父母替他退了学,请家庭教师给他在家上学。
而将铭,他的家庭是个单亲家庭,他有一个做事一板一眼但非常温柔、伟大的母亲,他现在的很多处事方式、他的认真以及古板,都带着母亲的影子。
可曾经的家,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建筑可以恢复一模一样的构造,人的生命也无法再重建。
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没有家了。
章诎眯了眯他那个狐狸眼:“我的家里也算是彻底清净了。”
他虽然家庭背景没Yu那么高深,但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的父亲,在外面有许多个家庭,在深渊还没有降临的日子里,他的日常大多是和各种私生子、同父异母的后代争抢家产。
所以邱任望才觉得他一肚子坏水,他那样的成长环境,心思但凡稍微纯粹点儿,早就被扒到皮都不剩了。
章诎的话里带着点儿自嘲的意味:“现在好了,没有人再跟我争了。”
人都死光了。
Yu就更不用说了。
无论是<深渊>降临前还是<深渊>降临后,他一直是一个人,和温知初一样。但比她好些的是,他名义上还有个提供吃住的家。
一个绩优主义、严苛至极的家庭。
他已经快记不清那些名义上的家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了,也不关心他们到底死在了哪里,尸骨埋在了哪里。
外面的雪,下个没停。
餐桌上这次没放酒,放的是牛奶。
连Yu手前放的都是牛奶,而不是烈酒。
这还得从邱任望三个月分享的那个故事有关。
三个月前,邱任望给大家一起打了个电话,说他想起了一个有点儿迷信的土办法,如果认真做的话,也许能再次见到想见的人。
他声称是老一辈的人给他讲的办法。
邱任望:“首先,得戒酒。”
他道:“然后三个月后,大概十一月左右,我们找个地方聚一聚。”
他开口:“还有其他的要点,等聚在一起的时候我再跟你们说。”
这种一听就半真半假的话,显然是他编造的。
他说这些话主要是为了劝Yu不要再酗酒,再这样下去,他怀疑Yu能把自己喝到神经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