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的好几天,萧凌恒如同着了魔般往返于两地之间。每日卯时初,他便踏着晨露赶往城北野地,待到练武结束,随手买两个糍粑便匆匆赶回品剑阁。
阁楼二层的矮几前,他一坐就是一整天,剑谱在膝头摊开,右手执笔在纸上勾画招式,左手时不时比划几下。唐阁老送来的饭菜常常原封不动地凉在一边,直到入夜才胡乱扒拉几口。
夜深时,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墙上,随剑招变换而晃动。实在困极了,就伏在案上小憩片刻,往往不到两个时辰,又准时起身赶往练武场。
如此周而复始,不过三五日光景,他眼下已浮现出明显的青黑。
其实萧凌恒也不明白自己这般拼命练剑是在做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逃离朝堂上无休止的算计,逃离那些虚与委蛇的周旋,逃离让他疲惫的权谋漩涡。
自从他决定报仇,决定帮沈清安争储位,他的大脑就从未停歇过,不停的猜测、算计、权衡、提防。
这波谲云诡的朝政,令他有些厌倦了。
或许,不是朝政。
至少,不只是朝政。
如今,他只想将全部力气全部从身体上散发出去,只有这样,才得以抽离他不想面对的问题,每当长剑在手,至少能暂时放空思绪。
汗水浸透衣衫,肌肉酸痛到发颤,反而让他感到一丝难得的踏实。
一旦停下,那些纷乱的念头便又涌上来。
任久言沉默的态度,沈清珏得意的笑容,还有自己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他不敢深想,只能一遍遍挥剑,直到手臂酸软得抬不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他不敢直视的事实,暂时摆脱胸口那股钝痛。
第59章 山庄他们缺的是退路
城外西五公里处的山庄大门紧闭,门前立着五六个磐虎营的侍卫,他们站得笔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推门入内,院中同样散布着五六名侍卫,有的守在廊下,有的立在假山旁。
院落两旁栽着几株还未开花的结香,枝条上还挂着残雪。西墙根处筑着一个半圆形的池塘,池面结着厚厚的冰,积雪覆盖下只露出边缘的轮廓。
穿过长廊来到中庭,东北角四步处立着一棵粗壮的老松树,深绿色的针叶上压着积雪。树下散落着几个松果,半埋在雪里。松树旁边爬着几根枯藤,上面还挂着几颗干瘪的小红果。
院子中间一条石板小路通向圆拱门,拱门前右侧是一个六角小亭子,内设圆石桌和小石凳。周围光秃秃的山茶花枝盖着雪,在风里轻摇。
过了拱门来到里院,墙角的积雪还没扫完,在太阳下微微发亮。正屋门前种着两棵矮松,修剪得很整齐。整个院子虽然冷清,但这些常绿的植物让这里看起来没那么萧瑟。
东边的书房里,窗边摆着一张老榆木茶台,上面搁着正煮好的茶。靠墙立着三排书架,上面塞满了线装书。
萧凌恒站在书架前,手指无意识地滑过书脊,目光却像是穿过了那些书册,落在很远的地方。
张陆让坐在茶台前,手里捧着一碗热粥慢慢搅动,他悄悄抬眼看向萧凌恒僵直的背影,轻咳一声:“公子送来的东西堆了满屋,老奴这都快没处下脚了。”
“嗯。”萧凌恒机械地应了一声,他其实根本没听进去老人说的什么。
他指尖划过书脊抽出一本书,翻了两页又塞回去。
张陆让默默叹了口气,又说道:“这么好的宅子给老奴住,实在是糟蹋了”
“嗯。”
张陆让看着萧凌恒的样子心里实在是难受,他垂眸看着刚刚亲手煮好的粥,缓声说道:“公子,粥凉了。”
“嗯。”萧凌恒依旧没听见。
张陆让望着粥面渐渐凝起的薄膜,握勺的手紧了紧,终于提高声音:“公子?”
“……”
“公子?”老人又提高了音量。
萧凌恒这才如梦初醒般转过身,眼底还带着未散尽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