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躬身道:“长史说笑了,下官只是……只是听闻陈氏罪行累累,一时心惊。”
“跟你开玩笑呢。”王横笑了笑,他微叹道:“陈氏伏诛,这日子总算是能安生一点了。”
李善诠只得连声应和。
两人正准备出去,萧伯瑀忽然喊住了李善诠,“李郎官。”
顿时,李善诠身体僵直,他缓缓转过身来,声音几乎变了调,“萧、萧大人”
萧伯瑀抬眸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才道:“我记得,你的字写得不错。”
李善诠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大人谬赞,下官下官拙笔,难登大雅之堂。”
“不必妄自菲薄。”萧伯瑀淡淡道,他露出受伤的右手,吩咐道:“昨日不慎划伤了手,握笔不便,这几日的公文,就劳烦你代笔了。”
闻言,李善诠轻舒了一口气,目光在那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垂下眼帘,他尽量抑住声音的颤抖,“能为大人分忧,是下官的荣幸。”
萧伯瑀微微颔首,看向案几上摊的奏折,“这些奏折需批阅后,呈递御前。你且坐下,我说,你写。”
李善诠应声坐下,执笔蘸墨,手指却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请大人示下。”
李善诠写得极其认真,不敢有丝毫懈怠。
陈氏一党谋逆的罪证已经下来,包括涉及谋害先帝之罪,受牵连者达上千人。
不日后,皇帝下旨,主谋陈氏父子及同谋者皆斩首示众、株连三族,年十五以下及女子亲属没官为奴,蔡术、石正等以带罪之身流放三千里。
得知诏令后,狱中的石正当场呕出一大口血来,他怒骂御史中丞宋百鸿,可骂了没几声便晕了过去。
陈辙安静地倚在墙角,皇帝赵从煊看在他是帝师的份上,特诏免他一死,赐刖刑。
刖刑,即斩足。
另一间死刑犯的禁室中,陈伦苟延残喘般躺在地上,身上的囚衣早已污浊不堪。
他听见牢门开锁的声音,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陈伦。”一道令他痛恨的声音传来。
陈伦紧咬着牙,血迹从他嘴角溢出,他艰难地抬起头,看清来人身影后,他扯着嘴角大笑着,声音沙哑难听。
“赵从煊!”陈伦咬牙切齿道,他想起身杀了他,然而手脚早已被打断,只艰难地弓起腰背,便轰地倒在地上。
赵从煊屏退了旁人,他缓缓坐下,声音似带着怜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呵”陈伦低低地笑道:“成王败寇罢了,你不过是仗着出身皇室,你凭什么”
赵从煊今日来,自然不是跟他叙旧,也不是来证明自己什么,更不是幸灾乐祸,他来见陈伦只有一个目的。
“你安插在萧伯瑀身边的人,是谁?”赵从煊轻声问道。
萧伯瑀曾无意中向他提起,每当他要查陈伦贪墨时,陈伦就像早有预知般藏匿了罪证。
任谁都猜得出来,萧伯瑀身边有陈伦的探子。只不过,这个探子极为谨慎,没有露过马脚。
现在,只要陈伦一死,那这个探子再难浮出水面。
这个人,始终是一个隐患,赵从煊决不能让陈伦的人还留在朝中。
陈伦闻言,忽地笑出了声,“连这你也知道,赵从煊,你到底还藏着什么?”
“若你临死之前,还想见一面你的妻儿,那便如实交代。”赵从煊淡淡道。
陈伦为了求娶永安公主,几年前便休了自己的妻子,两人毕竟成亲数年,到底有几分感情在。
许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狱中的陈伦倒是思念起自己那个糟糠之妻。
只不过,陈伦到底是不愿说。
只要那个人一日没被发现,萧伯瑀便要提心吊胆着一日。
陈伦大笑,恶狠狠道:“我在九泉之下等着萧伯瑀。”
赵从煊面色骤然一冷,他轻声道:“你以为,就凭一个连人都分不清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