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犹如从枝头跌落进泥土的病梅。
他终于开始肮脏了,周禄全心满意足地想,他绝无可能再平稳地有一个好日子过了。
楚睢必须痛苦、无可救药地死去,周禄全想。
“夜间,此处常有野狼游荡,”周禄全慢条斯理地踩过他的手指,打开门,“楚太傅,你可得撑着爬起来,滚回你的大宁啊。”
不知晕眩了多久,楚睢再度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乌黑。
星星点点,扑在西乌辽远的草原上,他在地上,迟钝而艰难地眨了眨眼睛,良久,才扶着自己,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赵亭峥恨他,楚睢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但要他活着。
他走出破败的塔楼时,车夫早已等得心慌意乱,一见楚睢踉踉跄跄、衣冠不整,登时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道:“楚大人!您怎么了——小的去叫大夫!”
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楚睢强撑着走上了马车,他忽然变得很冷,把车上的大氅披在身上,仍是发抖,他把自己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多暖和一些似的:“不必叫大夫,送我回府。”
顿了顿,他又困难地找到自己的舌头:“吩咐人送一碗解毒汤上去。”
车夫陡地一怔,半晌,道一声:“……好。”
时间转瞬过去了三日,转眼,来到了谈判的日子。
穿着朝服来到北狄王帐坐定,赵亭峥懒洋洋地把脚架在了谈判桌上,对面楚睢正襟危坐,已经等了许久,他一身绛红朝服,见状,脸色不变。
和谈的商定并不麻烦,北狄要粮草,而大宁眼下并不缺粮草,用钱、粮草和土地换喘息的空间,是大宁乐意见到的局面。
赵亭峥皱眉看着谈判桌的另一端,楚睢是个难缠的谈判对象,谈判文书上遍是机心,但好在大宁西乌失了主将,兵马又属实不足,处处受限,于是最后谈成的条件,尚且在她所预料的程度。
“旁的都好说,只是这婺城,最好还能再谈一谈,”吴允在一旁轻声说,“此地虽是荒芜,牛羊不肥,但扼守西域关口,但凡行商,必然经过此城,是为西北要道。”
思及此处,赵亭峥若有所思,她对楚睢道:“北狄要婺城。”
楚睢垂眸,片刻,抬起眼睛:“旁处皆可再议再让,令附粮草千石,还望王女再三考虑。”
闻言,赵亭峥颇有些嗤笑:“你当是谁,和北狄谈条件?白纸黑字,爱签不签,不签滚。”
她直觉有些奇怪,前几日见到楚睢时,他虽是清瘦,但多少还有些精气神,瞧着叫人牙根痒痒地生恨,如今见着他,脸色红润得不正常,眼睛也诡异地发亮,仿佛十分亢奋似的。
但赵亭峥反倒觉得,他身体里头像是已经没有魂儿撑着了。
发生了什么?她皱眉,指节又敲了敲乌木的书案:“北狄气候养人,楚大人瞧着比先前几日精神些了,我倒也不介意再放着楚大人养两日,若说时间,北狄等得起。”
只是大宁耗不起了,押粮官走漏了风声,又失了军机,北狄把运往西乌的粮食截了下来,这批粮食拿不到,即便是硬耗,也能把西乌耗成一座死城。
大宁视北狄征伐为小儿玩闹,可只有站在前线的人,才会不可避免地直视这番心惊肉跳。
所向披靡,楚睢想,北狄的攻势,只有所向披靡四个字。
西乌一拿下,只剩几座要害之城,便可扼住大宁关口。
一入关口,京城就不远了。
而赵亭峥的野心绝不只是打完京城就打道回府,楚睢看得出来,从北狄吞大宁,战线过长,不利作战,她肯放长线,谈判换时间,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占北面,然后以北面为据点,把整个大宁吃下去。
楚睢闭了闭眼睛。
大宁从前习惯了北狄的好打发,几片土地和钱粮就能叫北狄乖乖地呆在关外,殊不知如今的北狄早已不是等待投喂的家犬,而是会令大宁始料未及的虎狼。
处于下风,楚睢微微攥紧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