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暗得像母亲的子宫。
郁姣坐起身来,不知是冷汗、还是沐浴后未擦干的发丝黏在她腻白的脸颊和脖颈,眼中是惊魂未定,令她竟像一个携羊水出生的婴孩。
[传说……大水淹没世界的那一天,飞鸟…将从创世的羊水中……破土而出,冲破…幻觉的樊笼……回到天空。]
喻风和的话音如教堂的颂歌,在耳边萦绕不散。
恰逢此时,象征eleven的蓝光亮起,它体贴地调高了房间的温度,并递来一杯温水。
郁姣接过水杯,嗓音干涩,轻声唤道:“eleven。”
“夫人,我在。”
人工智能的嗓音平稳,似乎有抚平人心的魔力。
郁姣咽下一口温水,感受和缓的水流顺着喉管而下。
“人……”
被温水润过的嗓音好似湿漉漉的河道,尾音则轻颤得像一缕易散的晨雾。
“……能以数据的形式活着吗?”
说完,郁姣自己先笑了。
电子幽灵么?她摁了摁胀痛的额角,将头上的幻梦仪扯掉,心说自己真是魔怔了。
却未曾想到,空旷的房间忽而响起eleven空灵的电子音,若空谷回音,飘渺得像世外仙人降下的预言:
“世界未尝不是一段数据呢?”
温和的电子音落下的一瞬间,另一个森寒的电子音响起。
【主线任务:探明教团掩藏的秘密,并存活下来(进度:67%)】
郁姣呼吸一顿,感到刚才喝下去的温水好似瞬间结冰,一股自胃部升起的、凝重的寒意。
……竟然是久违的系统。
自木曜日被松狮掳走后,在一些愈发了解这个世界规则的节点,郁姣也陆陆续续听到过几次系统播报进度的提示音,但似乎自从上一次金曜日的祭礼之后,任务进度条就再也没有增长了。
此时此刻,刚从幻梦中出来的郁姣冷不丁听到这久违的提示音,好似困囿于梵钟之内的蚍蜉小虫,在钟内一圈一圈地游转。
迷失方向之时,梵钟忽而被外力撞响了。
这震颤的真实令郁姣猛然意识到:不过是从一个幻梦到另一个幻梦。
令她感到真实的世界也不过是游戏。
可这和天启教团掩藏的秘密又有何关系呢……
来不急思索这如常的系统提示音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意,房门上的□□亮起——早前被支走的浮生回来了。
郁姣面色沉沉地摁了摁眉心。被她藏在身后的幻梦仪如一根冰冷的蛇,藏着某种毁灭性的毒液,而无声无息伸出的机械臂,则像是一位扼住毒蛇七寸的骁勇武士。
——在浮生视线的死角,eleven悄无声息地罪证毁灭。
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郁姣眸光微动。
“……”
对这暗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浮生轻呼一口气,带来了一个难说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夫人,金暗夜要结束了,土曜日即将来临。”
……
郁姣并不知道聂鸿深和贺兰铎私下的交易。
她不知道自己是作为交易的对象,成为了聂鸿深恶趣味的玩物、贺兰铎挣扎心理的弃物,以及暗中估量的砝码和试验品——
在天启教团上上下下准备去神月蛾举办土曜日祭礼的物品时,郁姣成为了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而被下达了‘隐瞒教主夫人’指令的eleven,也只能旁敲侧击。
可惜郁姣心思都在别的地方,例如报复聂鸿深、例如和贺兰铎“捉迷藏”、例如对原苍不假辞色、例如和喻风和斗智斗勇、例如思索教团的秘密……全然没有察觉它的暗示。
尽了人事的人工智能只得默默反思和学习人类复杂的语言系统,默默更新自己的代码。
郁姣也并非迟钝到家的人。
她觉察到了教团上下紧锣密鼓的气氛、以及教众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