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眼神微闪,声音也变得极低,“再这样下去,不仅南方士绅们会寒心,恐怕还要激起民愤。”
李麟喃喃道:“何平是北方人,就因为他是北方人,就错失了状元?这也太——”
他及时咬住嘴,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刘瑾书转着手中的甜白瓷茶杯,同样沉默下来。
他在琢磨何平这个人,何平参加秋闱的文章他连夜找来看了,对比那科的状元,他认为何平在其之上,甚至也在自己之上。
如果为了所谓的“连中三元”,何平没必要推迟三年参加春闱。
三年前,当今废黜侄子,登基为帝,为稳定政局,绝大多数章程都照着先帝的规矩办,当然也包括科举取士。
其实当时的情况更有利何平,但他偏偏避开了。
是真没有自信,还是有意为之?
如果是有意,那何平也太可怕了,居然敢用自己的功名去赌皇上的心思。
用自己是林亭先生弟子的身份,把人们的关注点都拉到“皇上师弟,要避嫌”这一点上面,连李麟这么聪明的人都没想到这是南北榜案的遗留问题。
如此不动声色改了先帝的规矩,想必皇上一定很欣慰。
这样的人,却不能为刘家所用。
刘瑾书忽然想到,如果小满还是他的未婚妻,何平也必会成为刘家的助力。
真是……唉!
小满才不知道自己又成为别人长吁短叹的对象,为着第二天能在御前街占到个好位置,她一宿都没怎么睡,天蒙蒙发亮就起来叫蒋夫人了。
蒋夫人打着哈欠道:“让几个婆子小厮先过去占位子,你急什么。”
“到时候人山人海,咱们就挤不出进去啦!”小满忙前忙后伺候母亲梳洗,吃过早饭,直奔御前街。
到的时候,太阳刚升到树梢,御前街已经站了不少人,两旁的商铺茶楼也早早卸下门板,开始吆喝生意。
蒋夫人道:“我说在茶楼上订个雅间,清清静静的,也能看清楚,还不用起个大早。平小子一定叫咱们站前头,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
小满笑道:“我反正猜不着,等等看,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总不能给母亲来个‘惊吓’。”
日头越升越高,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正等得不耐烦时,但听三通炮响,午门大开,号角齐鸣,鼓乐高奏,十名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骑马先行,后边几十名禁卫军校尉擎着华旗,簇拥着新科状元从午门正门缓行而出。
“平小子呢?我怎么没瞧见他?”蒋夫人使劲向宫门的方向看。
“侧门!他从侧门出来了。”小满眼尖,指着给母亲瞧,“在那儿!原来只有状元才能正中的御道出来,其他进士只能走侧门。”
她都能想象到何平望着状元的背影翻白眼的样子了。
开始跨马游街啦!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后头的往前头挤,前头还想再瞧清楚,都想一睹才子们的风采,更有无数鲜花绢花,雨一样落到模样俊俏的新科进士身上。
人们很快发现,年轻的状元郎看上去并不大开心,后面的榜眼却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好像他才是头名,再后面的探花……快四十的矮冬瓜,算了,管他开不开心。
“他来了!”小满激动得又蹦又跳,使劲挥胳膊,生怕马背上的何平看不见。
何平忽然翻身下马,走到蒋夫人跟前,接着单膝跪地,唤了声母亲。
他下马姿势潇洒舒展,走起路来衣袂飘飘,稳重且不失飘逸,颇有仙人之风,且肩宽腰窄,身姿挺拔,不消说,马上抢走所有人目光。
蒋夫人成为人们的关注点。
去年和离案子闹得轰轰烈烈,蒋夫人在金陵城出了名,许多人把她当个笑话看,当个失节妇人鄙夷,流言蜚语曾在大街小巷盛行一时。
蒋夫人看似不在意,其实后面很少出门,哪怕何平故意让官差把会元喜报送到蒋家,年节时她还是没出门,甚至都没去平阳侯府。